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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40:00 作者: 魘月
天色已是蒙昧的灰,金陵城中華燈已上,百姓因為畏懼瘟疫之故都早早閉門不出,聽見這大街上的異響,卻又一個個開窗探頭窺視,就見長街之上,墨色甲冑匯成一片,如林的槍戈直指向一人。那人手中挾持著一名身穿蟒袍的老者正步步退後,他面容上的紅斑與水皰在路旁的燈光映照下清晰可見。不少百姓驚呼出聲,只當這是哪裡逃出來的瘟疫病人,正被禁軍追趕包圍。他們連忙去檢查門扉是否鎖緊,生怕那瘟疫病人突然闖入,將疫病帶給他們。
將要入夜的金陵城中,萬物俱靜,只有中軍將士那齊齊前進的步伐聲響徹長街。楚烈倒退著拖著葉閣老走了很遠,從皇宮自內城東門,又從內城東門至外城東南門,終是出了金陵城。
「雲王,給我一匹馬!」楚烈站在金陵城的護城河畔衝著楚卓然喊道,「你最好別動什麼手腳,否則——」
楚卓然右手一抬,立刻便有人牽來了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將馬韁交至他手裡。他牽著那匹馬向著楚烈行去,「放了葉閣老,告訴我皇上在哪裡,我就放你走。」
「呵,我憑什麼信你?」楚烈冷笑道。
「誰都知道,我不會食言。」楚卓然淡淡道。
「哈,不錯!雲王一向信守承諾!」楚烈大笑出聲,那張面目全非的臉越發猙獰起來,「皇上在玉山別宮西南方向五十里的一處莊園之中!讓馬過來吧!」
楚卓然鬆開韁繩,在馬臀上輕拍,那匹黑馬立刻向著楚烈小步走去。待那匹黑馬行至身前時,楚烈猛地將葉閣老往楚卓然懷裡一推,迅速翻身上馬,他在馬上看著剛扶穩了葉閣老的楚卓然笑,「你就是因為這般天真與驕傲,才會失去蘇雪君。」
楚卓然臉色一白,就見楚烈騎在馬上仰頭望了一眼全然暗下來的天,低頭衝著葉閣老笑,「閣老大人,你看見旭日了麼?我並沒有。」
語罷,他一夾馬腹,黑馬嘶鳴一聲,載著他沖入茫茫夜色之中。
「雲王!你還不讓人去追!」葉閣老急急道。
「不必了。」楚卓然只是看著楚烈遠去的方向道,「我們去救皇上才是要緊。」
夜色越發地沉了,楚烈騎在馬上一路疾馳,有仲冬寒夜的冷風呼嘯在他耳邊,颳得他面頰生疼。楚卓然果然沒有追來,他猜到了楚卓然會去哪裡,楚卓然一定會先去救皇上。
他一口氣騎馬行了三十里,終於看見了那座莊園,那座囚禁著墨紫幽的莊園。莊園在夜色之中顯出一種靜謐,他隱伏在周圍觀察許久,見守衛一切如常才終於放心牽著馬向著莊園走去。他的手下辦事一向乾淨利落,沒有人能找得到墨紫幽在這裡。
莊園門口的守衛看見他那一臉可怖的紅斑與水皰頓時嚇了一跳,半天才認出來他,「王爺,你——」
「滾——」楚烈冷冷喝一聲,嚇得那守衛不敢多言,牽著馬退開了。楚烈陰沉著臉,帶著滿身陰寒的煞氣走進了莊園,疾步行至墨紫幽屋門前。
屋門外的守衛一見他模樣差點嚇軟了腿,「王爺,你的臉——」
「滾開!」楚烈罵道,那守衛連忙縮著脖子逃開了。楚烈幾步上前,抬腿一腳踹開了屋門,正睡在屋門邊的飛螢一下跳了起來,「誰啊,大半夜的!」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已被楚烈拖著推了出去,楚烈反手栓上了門,聽見飛螢撲在門外拼命拍門大罵,「你開門!你要對我家小姐做什麼!」
他冷笑一聲,將旁邊一個極重的大木櫃推了過來抵住屋門,才舉走向做為墨紫幽寢室的西次間。西次間裡燃著幾盞夜起所用的小燈,楚烈繞過那做隔斷八扇琉璃圍屏,就看見躺在雨後天青藍的床幔之中的那道倩影。那人穿著素白的寢衣背對著他,長長的烏髮披散了半床,那玲瓏的身姿在床幔和那幾盞小燈微弱的光線下朦朧而妙曼,引得人心癢難耐。
「墨紫幽,你到底為何而來?」楚烈盯著床上的倩影,冷冷問。
楚卓然沒有去西南,在玉山別宮被封鎖,消息無法出入的情況之下卻依舊能及時地設下圈套阻止了他的計劃。這便說明白了,早就有人窺破了他的計劃,授意過楚卓然,並安排好了這一切。畢竟金陵城皇宮裡,若無韓忠的幫助和命令,楚卓然怎麼可能瞞天過海地埋伏在宮中,他卻無法察覺。
能讓韓忠出手,幕後之人自然是楚玄。那麼既然楚玄早就看穿了他的圖謀,卻為何輕易地讓他抓到了墨紫幽?
「為了殺你而來,我說過,你一定會死在我手裡,這便是你我此生相逢的原因。」床上的人依舊背對著他,沒有回頭。
「那麼,告訴我,你是如何將瘟疫傳染給我的?我分明沒有碰過你。」楚烈目光微冷,問道,「是不是那封信,你假意讓你丫頭送信給你弟弟,但你早知道那封信會到我手裡,就在信上動了手腳是不是!」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楚烈又覺得不對,「不,不是,若是那信有問題,怎麼我的手下無事!而且怎會讓我發病得如此之快!」
「因為你並非染了瘟疫,而是中毒。」墨紫幽的聲音淡淡在笑。
「中毒——」楚烈一怔,難怪他只出現了體表的紅斑和水皰,卻沒有高燒不退等症狀。
「那毒也並非下在信上。」墨紫幽笑道,「秦王,你仔細想一想,這世間除了蘇雪君之外,有什麼東西會讓你貪婪渴求,愛不釋手,不願讓他人多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