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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40:00 作者: 魘月
    她所求其實一直很簡單,那便是簡簡單單地活著,不想牽涉太多,也不想知道太多。

    「可有些事假裝不知道,假裝看不到,並不代表不曾發生過,不曾存在過。」墨紫幽長長地嘆了口氣,抬眼看向梅園,「娘娘,你想不想聽一個被掩埋了九年的故事?」

    梅園裡,楚玄掃了滿臉懷疑地盯著他的眾人一眼,似譏似嘲地笑了一聲,慢騰騰地將藏在背後的雙手舉至身前,朱紅色的廣袖滑落至肘間,那雙露出來的手乾乾淨淨,半點血跡也無。

    「怎麼可能!」劉長史臉色驟變,卻聽人群里有人輕輕笑了一聲,「你說雙手沾血,莫不是在說我?」

    劉長史猛地轉頭,就見站在一旁的姬淵對著他舉起了雙手,展開五指亮在眾人面前。眾人一看,姬淵何止是雙手血跡斑斑,就連他那一雙白色袖子上都沾染著血色指印。只是先前眾人的注意力全被楚玄與劉長史所吸引,絲毫未留意到他,可是如今他卻自己跳了出來。

    「哎呀,這般多的血,看得我好怕,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姬淵一臉苦惱地看著自己那染著鮮血的雙手抱怨道,「也不知方才是誰這般缺德趁著混亂時抓了我一把,把這血跡弄到了我的手上。」他緩緩步出人群,笑眯眯對劉長史道,「你方才的意思是,誰手中染了血,誰便是殺害相王的兇手?」

    劉長史仰頭瞪著姬淵,一時無言。在場諸人心中皆是驚疑不定,姬淵與相王幾無往來,為何殺他?難道是姬淵想行刺皇上?可皇上是姬淵的最大靠山,無緣無故姬淵何必自毀長城?莫非是為了楚玄?可就算楚玄當真登基為帝,他能給的未必比皇上給姬淵的更多。

    「怎麼辦呢,皇上,」姬淵舉著那雙染著血跡的手含笑抬眼看向皇上,問,「看樣子今夜意圖軾君和謀殺相王這兩樁罪狀,我是一樣也逃不掉了。」

    皇上看他一眼,冷冷道,「誰敢胡言亂語,杖斃!」若說楚玄想要軾君,他還信上幾分,但若說是姬淵,他可是半點都不信。況且今夜這齣戲,他已瞧出了大概。

    眾人心中皆驚,驚皇上居然這般維護姬淵,連質問都不曾質問一句。就見姬淵垂眸看著劉長史又笑,「既然我不是兇手,可你方才又一口咬定說手上沾著血跡的便是兇手,在場眾人間,手上染血的除了我,便只有你了。」

    劉長史臉上血色登時褪盡,就見皇上一雙威嚴森冷的眸子已向他看來,「韓忠,抓起來好好審一審,問一問幕後主使是誰!」

    「皇上,冤枉啊——」劉長史猛地撲到皇上腳下,張口就想喊冤。

    卻是被皇上一腳狠狠踹中心口,翻倒在地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皇上怒極反笑,「居然有膽子當著朕的面玩這種把戲,還敢殺了相王!韓忠,你可千萬莫要手下留情。」

    劉長史聽見此言,渾身抖個不停,幽司的手段,他是聽說過的。

    「是。」韓忠已冷笑著揮手招著侍衛將劉長史拖了下去,他又看了相王的屍首一眼,有幾分小心翼翼地問皇上道,「皇上,你看這——」

    皇上垂眼凝視著相王那慘然的臉,淡淡道,「是他傻,帶走吧。」

    「是。」韓忠便又招呼侍衛將相王的屍首抬走。

    在場眾人盡皆默然,這天下間的聰明人太多,看透今晚這一局的人也不少。今晚梅園裡的這一切分明就是衝著楚玄來的,若無姬淵出來攪局,今夜謀殺相王這一罪狀楚玄怕是很難躲掉。可被姬淵這麼一攪和,這一場戲頓時就變得破綻百出,拙劣無比。但無論相王與劉長史各懷鬼胎也好,演技拙劣也罷,這些根本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上手中那封蘇暮言的舊信。若是那封舊信為真——

    人群之間,蕭鏡之看著正冷冷逼視著楚玄的皇上,唇角緩緩露出一絲笑意。有人攪局又如何?就算皇上看破了先前那一場戲又如何?對付楚玄,只需要這一封信便已足夠了。這是皇上已楚玄之間永遠過不去的鴻溝。

    梅園裡很靜,攬月台上也很靜,十一月十五的寒風呼嘯襲來,吹得墨紫幽與蕭貴妃一身衣裙獵獵飛舞。這仲冬凜冽的寒風讓蕭貴妃忍不住伸手抱緊了自己的雙肩,冷得瑟瑟發抖。她已沉默了許久,一直靜靜地聽著墨紫幽說完那個被掩埋了九年的故事,那個陰錯陽差的故事。

    「今夜梅園裡這一出連環計當真是比戲台上的精彩多了。」墨紫幽看著靜默的梅園微笑道,「娘娘可看明白了?」

    蕭貴妃依舊沉默。墨紫幽自顧自地道,「不明白也無妨,我解釋給娘娘聽。有人威脅了相王在今夜方才燈火全滅時傷了自己,把傷口的血抹在走在身邊的成王手上,陷害成王意圖軾君。相王左臂上的傷便是如此來的。可是那威脅相王的人卻同時買通了劉長史,讓他在相王喊出那陷害成王的一句之後就殺掉相王。劉長史握過了那柄匕首,手上也沾了血,他便就只好第一個撲到相王身上,讓別人以為他手上的血是抱著相王時才沾上的。這一計既除掉了相王又陷害了成王,當真絕妙。可惜啊,相王運氣不太好,那血抹錯了人,偏偏抹在了姬班主的手上。不過這些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本就只是那一封信而已。」

    「為何?」蕭貴妃看著梅園中被皇上捏在手裡的那張舊信,看著被眾人沉默注視著的楚玄,終是道,「今夜的一切你們分明早有預料,為何不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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