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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40:00 作者: 魘月
因這宅子不知何時便會用上,故而墨紫幽常命人來打掃整理,倒也乾淨。只是這裡一幾沒住什麼人,只有幾個看院子的人,所以突然停了十幾輛馬車在大門前頓時就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長空之上不是誰撕碎了片片白錦,茹素般飛揚飄灑。
墨紫幽在銀衣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她緩緩走到府宅正門前,抬頭看門前兩側掛著的黃色燈籠,燈籠上一字也無,只明明滅滅地亮著光。守宅的幾下人早已得到消息,開了大門在等候他們,成王府派來的十幾名侍衛也已經到了。
墨雲飛也下了馬車,正招呼著下人小心地將封夫人用早備好的軟輦抬進府里。經過府門前,他在墨紫幽身邊駐足,也抬頭望著宅子大門上那空蕩蕩的橫樑。他問,「長姐在看什麼?」
「在想掛什麼匾額好,」墨紫幽偏頭看他,「『墨宅』如何?」
「不錯。」墨雲飛也偏過臉與她對視,兩人在彼此眼中看見了同一種譏諷。
封夫人的東西實在太多,一時間也無法整理,墨紫幽便招呼眾人先將東西都收進庫房中,再拾掇出幾間屋子先住下,日後再慢慢整理。
等一切全都安排妥當已至亥末時分,眾人折騰了一整天,午飯和晚飯都沒用,都是又累又餓,但誰都沒有心情吃飯,全都守在封夫人暫住的第二進院子裡。
墨紫幽站在院中,抬頭望了一眼幽暗的夜空中,飄雪依舊,這雪自傍晚開始下起,已將這座宅子的屋瓦地面鋪上了細細一層瑩白,偶爾落在人臉上,冰冰涼涼,如寒冬垂淚。
「你們各自都回屋子裡待著,包括上夜的人,今天晚上誰的屋子都不許點燈,無論聽到任何動靜都不許出來。」墨紫幽吩咐道。
「小姐,誰來守夜啊?」眾人一臉莫名其妙,只有銀衣大著膽子問。
「有成王府的人便可。」墨紫幽舉步向封夫人所在的屋子走去。
下人們互看一眼,終是不敢有異議,各自回屋子裡待著。
「小姐,出了何事?」侍劍跟上墨紫幽,敏感地低聲問道。
「你身體如何了?」墨紫幽不答先問。
「飛螢抽空給我把了脈,因我昏迷太久,一年裡進食都是流質之物,故而瘦了許多,不過這一年裡飛螢也不知用了什麼給我藥浴推拿。」侍劍一臉神奇地活動了一下手臂,「我雖是初醒竟是不覺得乏力虛弱,反而覺得精神百倍。」
「那便好。」墨紫幽淡淡笑了聲,問,「你的劍呢?」
侍劍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腰帶示意。
「今晚怕是有不速之客到訪,他們若是不進屋,你就不用管,若是闖進這間屋子來,你就打出去,生死不論。」墨紫幽淡淡吩咐道,舉步進了封夫人的屋子。
「是。」侍劍頓時一臉嚴肅地催促銀衣幾個進屋,然後關上門,自己守在門邊。
寧國公府既然找上了封夫人,知她大限將至,今夜必會到訪一搏。再則,墨紫幽與墨雲飛如今已沒有墨府為倚靠,寧國公府行起事來必然毫無顧忌,說不定將他們姐弟劫走直接動刑審問的事都做的出來。
屋裡只有家具沒有陳設,博古架和幾張几案都空蕩蕩地,一張紅木架子床設在西次間中,封夫人正躺在床上,飛螢仍在堅持給她施針,墨雲飛側沉默地坐在床邊,緊緊握著封夫人的左手。
墨紫幽走到床邊,借著屋裡明亮的燭光低頭看封夫人,封夫人的臉色越發地晦暗,她心中微痛,輕聲問,「伯母,你現在感覺如何?」
「罷了,沒用的。」封夫人對飛螢擺了擺手,「我不行了,不必執著了。」
飛螢有幾分無助地看向墨紫幽,墨紫幽沉默地沖她點了點頭,她取下了封夫人身上的銀針退到了一邊,又低聲問墨紫幽,「小姐,你臉色很難看,奴婢替你把把脈吧?」
墨紫幽沉默地抬手制止飛螢,她的確感覺很不好,從宮裡出來就在墨家鬧了這麼一場,既未喝藥也未用膳,也不知是累的,還是餓的,她只覺得頭一陣一陣發暈,但現在她沒心思顧慮自己。
如今這宅子裡看似平靜,卻是危機四伏,無論如何,她要撐過今晚。
「你們不必如此悽惶,」床上的封夫人有幾分無力地笑道,「至少我臨死前能從墨家出來,已是我生平一大快事。」
墨雲飛握著封夫人的手猛地緊了緊,封夫人想要反握住他的手,卻是無力,終只能流著淚向墨紫幽道,「紫幽,我把他交給你了。」
「伯母放心,我必不負你所託。」墨紫幽道。
封夫人含淚點頭,又對墨雲飛道,「雲飛,你莫要惦記著替我報仇。你要讀書上進,考取功名,你一定要變得強大,莫要像娘這般,讓人欺負了一輩子——」
「孩兒知曉。」墨雲飛終究沒有忍住淚水,哽咽起來。
封夫人長長嘆了一口氣,她終是意難平,想她十七歲嫁入墨家,兢兢業業持家,尊上禮下,從未怠慢過一人,可卻不得善終。她如何能不怨。
所以,她不希望墨雲飛如她一般。
屋外,突然有金鐵之聲傳來,似是刀劍相斫,鏗鏘作響。
「小姐——」守在屋門口的侍劍皺起眉頭提醒道。
「紫幽,東西你拿著麼?」封夫人又緊張起來。
「嗯,我拿著。」墨紫幽回答,她從福壽院回到東小院後,便將封夫人托她保管的那封信從藏匿處取了出來,一到這宅子裡,她又趁無人注意時將那封信藏在隱秘處。「伯母放心,有成王的人在,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