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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5:11 作者: 三號楊戩
車是冉軒揚開來的,自然有負責把人送到家的責任,冥宇已經換了房子,在偏郊區的一個物管很不錯的小區內,冉軒揚沒來過,順著他的指示,把車停在了門前。
從車抽屜里拿出劇本,冉軒揚遞給下了車的冥宇,「雖然不能說是多好的劇本,不過還是很希望你能出演,有答覆了打我電話吧,原本的號碼已經重新要了回來,你還沒刪吧?」
「嗯……」接過那本最普通的白皮書劇本,冥宇低著頭打量著。
「那沒別的事,早點休息。」說完,冉軒揚重新啟動車子,準備掉頭離開。
「如果之後沒什麽事的話,上來喝杯咖啡嗎?」從劇本中抬頭,冥宇直視冉軒揚的眼睛,依舊是那漆黑的眼眸,如今深沈地掩埋住了一切,看不透徹。
右小腿的傷還是帶來些許抽搐,冉軒揚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回去泡個熱水澡,今天在沒意識到的情況下,站立的時間過久,導致舊傷有些復發,再耽擱下去,恐怕開車回去都會有危險。但既然冥宇都已經出口邀請了,拒絕多少有些彆扭,本來就不是好死不相往來,不過上去喝口咖啡罷了。
點了點頭後,冉軒揚將車停在了停車位,下車和冥宇一起進了公寓樓。
這是一幢不算太高層的樓房,冥宇住在八樓,一層兩戶,都是大三房兩廳的房型,對一個還未過期的明星而言,確實小了點,冥宇卻不甚在意,反正房間再多,就一個人住,空放著也是浪費。
換好拖鞋,冉軒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用拳拍打了一下右小腿肚,微微皺了下眉頭,也沒站上十幾二十個小時,這腿今天倒是抽什麽風。
這一幕恰巧給倒水給他的冥宇看到,放下玻璃杯,人也就本能地蹲了下來,看著冉軒揚受傷的小腿。
「沒什麽事,在野外的時候受了點傷,已經沒大礙了。」這條傷疤是冉軒揚這輩子不會遺忘的痛,它醜陋地從腳裸一直延伸到膝蓋彎,當時被樹枝活生生隔開的痛根本不記得了,因為在那一瞬間,有更痛的東西刺激了大腦,直到那頭猛獸被制服,失血過多的賀翔被抬回帳篷搶救,冉軒揚著急想要跟進去的時候,被另一個當地人拉到一旁,指著滿地的血跡說,你也需要緊急包紮時,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也受了傷。
從身體內部開始發冷發顫,一陣又一陣,那種好像隨時可能死過去的冰冷感正在逐漸寢室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冉軒揚如一尊雕像一樣坐在房間內,看著隔壁房間的燈光以及忙碌的身影,每個人身上的血跡,吵雜的交流聲。
也許,當賀翔將自己猛地推開,被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猛獸活生生拽去一條腿的那瞬間,冉軒揚已經不能思考,大腦在那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知過了多久,當賀穹低著頭走到冉軒揚的面前,將他一把抱在懷裡時,冉軒揚才發狂似地悲鳴嗚咽了起來,不是哭,那甚至沒有眼淚,從喉嚨口發出的聲音卻比哭聲更悲情上萬倍。
因為看到了,有準備了,所以推開你的同時,我還能躲開致命一擊,如果不這麽做,斷掉的就是你的脖子。
當終於清醒過來的賀翔,看著雙眼血絲好像地獄魔鬼一樣的冉軒揚時,他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冥宇看不見牛仔褲下的傷口,但能夠讓冉軒揚禁不住顫抖成這樣的傷口,怎麽都不會是小傷,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想要問些什麽,卻在看到那近乎痛苦的澀笑後,住了口。
曾經,連涵說過,他和冉軒揚的問題在於,他們不懂得如何介入對方的生活,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表達自己的關心,也不知道該如何接受對方的關心,在人與人交往的社會中,他們都太自我而又獨立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這裡的按摩浴缸不錯,泡一下熱水澡吧,應該會好很多。」
第165章 劇本
冉軒揚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會同意在這裡泡澡的,當意識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在白色的浴缸中,被熱水包圍,感受著輕微的按摩震動。
這間浴室不算大,卻布置得很舒心,很有一種家的感覺。這是漂泊在外整整十二年的冉軒揚最嚮往的一種安定感,即便是回國之後,住在熟悉的別墅中,那過分的冷清感也令他茫然,就像曾經的冥宇說過的,房子太大,只有一個人住的話,不覺得拿個東西也要走很遠嗎?當時自己是怎麽回答的?對,大笑著罵他懶人,接著直接按倒在沙發上親吻。
如今想來,和冥宇認識的這兩三年間,自己一次都不曾去過他的住處,雖然好幾次將他送到了家門口。如今的他們,還能熱絡到半夜在另一個人的家中泡澡嗎?即便是再鐵的哥們,冉軒揚也頂多在祁衡的家中隨便沖了個澡,衝去滿身的酒氣,就在客廳睡死了過去。
也許是熱氣的朦朧,令冉軒揚完全放鬆了下來,思緒也變得有些飄渺,渾身酸痛的肌肉慢慢放鬆下來,之前還叫囂著疼痛的傷口也不再刺痛,果然是很舒服的按摩池。
再次出現在屏幕上後,冥宇也有接到過幾部還不錯的戲,拍完後,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但那曾經不顧一切想要陷入角色的衝動卻不復存在,越是輕鬆越是沒了激情,慢慢地,演戲成了徹底的工作,還是專業對口的,做起來毫不費勁。
會再次接到冉軒揚的劇本,這是他從未想過的,當那天看完了《重生》之後,各種情緒在體內翻騰了一圈後,最終歸於最純粹的恭喜,沒有不甘,沒有羨慕,更沒有嫉妒。
曾經一度,冥宇還為了不想被這個人甩開而瘋狂地想要追上,儘管那時的結局是越走越遠,但起碼有了強烈的目標,不像現在,只能含著笑對那個離自己很遠的人說恭喜,然後轉身離開,一個原地不動,一個越走越遠。
其實在最初聽到祁衡提到這部戲時,冥宇幾乎不假思索地想要拒絕,無錯的,他拒絕出演冉軒揚的戲,拒絕讓他看到如今的自己,那個退化到已經不再有夢想,不再有激情的自己,就算是冥宇本身的自私吧,起碼在冉軒揚的記憶中,自己還是那個天才演員。
「你上次說錯了,你的天分只是被過於勤奮的努力掩蓋了……你是一個很有天分的演員,看了今晚的表演,我很有衝動專門為你寫一篇劇本……」
在《DREAM》舞台劇成功演出後的那個晚上,冉軒揚進入的那一刻的話語,是冥宇這輩子得到的最高評語。
這樣的句點,已經足夠。
翻開劇本的第一頁,是冉軒揚的親筆字。
──如果再也不能相見,還是希望你能看到。
劇本是複印本,不是翻開,根本無法發現這與普通的劇本有什麽不同,但即便是複印後的紙張,仍然留下了原本的痕跡,那麽地破舊,那麽地髒亂。
在意識到不同的時候,冥宇幾乎害怕地馬上翻開了這本劇本,裡面的每一頁,每一段,每一個字……果不其然,都是冉軒揚的筆記,這不是列印稿,不是經過精修的適合拍攝的劇本,而是一本日記本,難怪他會在拍攝完《重生》之後,馬上拿出這樣一本劇本,原來,這是一本在拍攝《重生》的過程中,同時完成的作品。
冉軒揚之前有沒有寫過劇本冥宇不知道,但這部戲是冉軒揚寫的,這點現在他能肯定。
帶著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的緊張,冥宇的注意力慢慢集中到了文字中,凌亂甚至語法錯誤的文句,卻好像有了魔力一樣,讓人無法抗拒,而且比起故事本身,更多的是那種深入其境的感覺,仿佛短短几行字中,就能讓冥宇感受到冉軒揚那一刻的心情。
這是怎麽樣的一種感動?
在翻開劇本的前一刻,冥宇還在害怕無法演好劇中的人物,而當翻到劇本的最後一頁時,他卻已經完全忘記了一切,淚流滿面。
眼淚是自己流淌下來的,冥宇根本沒有意識到,那心被緊緊揪住,掐緊,胸口喘息不能的壓迫感,令他無法吸入更多的氧氣。
以為再也不會有劇烈的情緒波動,以為再也不會脆弱到流淚,以為……自己早就淪為了被遺忘的路人甲。
難怪會有那樣的明信片,難怪會有那一句忘了我吧,難怪他……會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這到底是怎麽樣的經歷,又是怎麽樣的打擊,才能令這樣一個高傲頑固永遠不會後悔的男人感到懼怕,渴望時光倒流,嘲諷自己當年的幼稚?
當自己收到明信片而高興時,他又是懷著什麽心情寄出這麽一封明信片?
如果他真的是為了你好,就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再來招惹你,你對他的痴情與執著,我不信冉軒揚不知道,他這麽做,帶給你的只有傷害,他應該知道。
黑崎曾經這麽說過,冥宇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沒有回答。
是啊,那時怎麽就沒有想到,冉軒揚比誰都清楚,比誰都了解這一切舉動所會帶來的後果,而他還是這麽做了,為什麽?
為什麽!?
第166章 情書
就像之後米勒對《死亡奏鳴曲》的三句經典評語,比起外界稱冉軒揚為片段式電影的靈魂之父這種大領域的讚揚,這三句話才是真正概括出冉軒揚之所以拍攝這部影片的原因所在。
這部戲拯救了一個折翼後墜入人間的墮天使。
從這一點上來說,米勒對冉軒揚的敢作敢為徹底佩服,亦或者說,也只有冉軒揚,才能真正了解,冥宇需要的是什麽,什麽才是最配得上他的東西。這部戲儘管內容十分現實而且直擊人的內心深處,但不得不說,對於冥宇的演藝生涯而言,這就是一束陽光,使這株早已被人遺忘,奄奄一息的植物,再次展現出了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光芒。
當兩年後,米勒親自向冥宇送來劇本邀請他出演自己的戲時說,其實我始終相信,那些如神般存在在每個領域最頂端的人,永遠是最悲劇的,因為沒有人可以到達他的高度,所以一定會比其他人都枯萎地更快,是活活被隔離在人群外的孤寂謀殺的。冥宇,能遇上冉軒揚,或者說冉軒揚,能遇上冥宇,這是你們兩人的幸運,也是同存在這個年代的我們的幸運。
一旁的吳斯推了下眼鏡,嘀咕了句,不愧為法國浪漫主義導演。冉軒揚則直接拿過冥宇手裡的劇本,翻了幾頁,隨手往後一扔,「我靠,什麽爛劇本,要找小宇演戲,排隊吧,他今年剩餘的時間是我的了,明年趕早!」
嘴角抽搐地看著好像渾身粉碎性骨折的劇本,米勒撫額,不就是當年阻擋了冥宇幾次,有必要過了那麽長時間還計較嗎?雖然很早就聽說這位怪胎導演的脾氣多壞,心眼多小,但自己好歹已經先拍了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