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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太子太傅道:「既然皇上已下了命令,讓刑部去審,刑部能不能不審?」
太子臉色難看地道:「他們現在肯定巴不得連夜提審,怎麼可能不審?他們恨不得把舊帳全部翻出來,一把將孤拉下去……孤不能……」
太子太傅又道:「殿下,刑部審了,皇上就會信嗎?」
太子愣了一下,下意識道:「不,還有大理寺,刑部審了之後要將案子遞交大理寺覆審……」
太子太傅道:「這就是了。」
太子思索他的話,眼睛漸漸亮了起來,道:「是了,大理寺審了之後,若有問題,還會打回去,叫刑部再審,讓他們審,拖得越久越好,這樣孤的時間也越多了……」
「不,殿下,」太子太傅卻否決道:「殿下這樣想卻是不對了,殺了一個杜明輝之女並無多大的益處。」
太子轉頭看他:「願聞其詳。」
太子太傅提醒道:「殿下不要忘記了,只要刑部握在恭王手中一日,那就是一把利刃,殿下日後行事都要受其掣肘,束手束腳,難道殿下就不想奪過這把利刃,收為己用嗎?」
太子眉頭一動:「太傅的意思是……」
太子太傅意味深長地道:「他們要審,就讓他們審,殿下只需牢牢把握住自己手中的棋子,他們若是要鬧大,那就更好了,鬧到三司會審那一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呢?」
太子的眼神漸漸變了,之前的焦慮也一掃而光,笑道:「是,太傅說的是,是孤著急了。」
他說著,目光往堂下一掃,對跪在那裡的侍衛頭領沉聲道:「滾下去,自己領罰吧。」
「是。」
……
謝宅。
施嫿正在案邊寫著方子,杜如蘭坐在一旁,正對著那張臥榻,邵清榮躺在上面,依舊昏睡著,因為失血過多,他的面孔呈現出慘澹的蒼白。
屋子裡安靜無比,過了許久,杜如蘭才慢慢地開口道:「我今日……確實沒有想到邵公子會來。」
她像是自言自語道:「他若不來,焉知我如今是否有命坐在這裡。」
施嫿接了一句:「邵兄為人心善仁厚,他想幫你。」
杜如蘭苦笑一聲,道:「幫不了,只會白白連累了你們。」
她說著,轉頭看向施嫿,道:「事到如今,邵公子已經被我帶累了,有些事情我若還瞞著你們,只怕連我自己都要唾棄了。」
施嫿道:「杜姑娘別這麼說。」
杜如蘭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向靜靜燃燒的燭火,徐徐道:「我父親名叫杜明輝,白松江還未決堤之前,他是岑州的知州,後來的事情,施大夫想必也知曉一二,白松江決堤之後,岑州一帶都被水淹了,朝野震怒,下令要嚴查此事,將主事的官員都帶回了京城問罪,其實,我父親他也是要被押進京的。」
一旁靜默的謝翎開口道:「此事我聽說過。」
杜如蘭繼續道:「在進京的前一日,我父親他……他自盡了,用了一把裁紙刀。」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又看見了當日那副慘烈的景象,短暫的失神之後,杜如蘭才道:「他只留下了一封信,不過,那信被我收起來了,他們都說我父親是畏罪自盡的,但是他有什麼罪?」
杜如蘭的聲音輕顫:「他為官向來清廉,我們一家老小每年都是靠著他的俸祿過日子,當初修河公款被挪用了,但是那銀子他未拿過一分半毫,頂多……頂多也就是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何至於落得一個身死名裂的下場?」
她輕輕抽噎了一下,短暫的沉默之後,謝翎問道:「白松江決堤的案子如今已經結了,當時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杜如蘭拭去了眼淚,冷靜下來,道:「岑州年年水患,去年年中,朝廷撥了三百萬兩銀子下來修河道,但是你們恐怕不知道,那三百萬兩銀子還未運到岑州,就已經被瓜分完畢了。」
謝翎與施嫿對視一眼:「還有這種事情?」
杜如蘭冷笑一聲:「還不止,三百萬兩銀子分是分了,上面吃肉,下面喝湯,皆大歡喜,其餘的都拿去填庫銀虧空了,最後分到白松江修河道上的銀子,不足五十萬兩,我父親沒有分銀子,可是他是岑州知州,修河道的事情最後還是要落在他身上去,沒有銀子,拿什麼修河道?」
她慢慢地道:「最後只能將白松江最重要的一段著重修了,其他的河道徐徐圖之,今年大水一發,我父親便知道大事不妙了,當初分銀子的時候,大家都是好商好量,可銀子也不是那麼好拿的,到了這種時候,分的銀子就都是買命錢了。」
照她所說,岑州知州當初既沒有分銀子,想必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只有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大不了撤官罷職,罪不至死,若他願意上書,將岑州的事情一五一十捅出來,說不定還能撈到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可最後他選擇了自盡……
施嫿若有所思,道:「你父親可是受了威脅?」
杜如蘭閉了一下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氣來,道:「自從我父親到岑州上任,從一個知縣做到了知州,其中辛苦,不為人道,我們一家都隨著他在岑州生活了近二十年,上有祖母,下有家小,出了這種事情,我們便成了他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