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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那婦人見有人來,便想坐起,旁邊有丫環忙上前去伺候,鄭老大夫輕輕擺了擺手,道:「不忙,夫人還是歇著吧。」

    那婦人點點頭,費力地道:「失禮了。」

    鄭老大夫簡單地向婦人介紹了陳老的身份,照例把施嫿給略過了,施嫿也不以為意,就站在一旁看著。

    倒是那崔老爺忍不住催促道:「大夫,勞煩現在就給拙荊看診吧?」

    陳老點點頭,走到榻前的繡凳上坐下,道一聲失禮了,然後將手按在婦人的脈上,認真聽起脈來。

    幾乎是下一刻,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怎麼……」

    崔老爺著急地問:「大夫,怎麼樣?」

    陳老沒說話,聽完脈又觀那婦人的面相,忽而起身,對施嫿道:「你也來看看。」

    聞言,施嫿點點頭,鄭老大夫皺了一下眉,想說什麼,便見她已經坐下去了,為那病人聽脈,此時施嫿也明白了為何陳老會面露異色。

    脈至弦洪豁大,尤其是右手,施嫿仔細觀察病人面相,只見那婦人臉頰瘦削,泛著些許紅色,像是十分的熱一般,而現在五月都還未到。

    施嫿把脈的時候,那婦人便不能動,額上漸漸滲出汗來,不多時便成串滑落,有丫環擰了帕巾來,替她擦拭,又有人輕輕打扇,十分周到。

    施嫿觀察了一會,忽然問道:「婦人可是許久未曾入睡了?」

    那邊鄭老大夫正和陳老在說話,聽了這一句,不由轉頭來看了她一眼,神色中有一閃而逝的詫異,他又轉向陳老,眼神詢問,那意思是,你與她說的?

    陳老搖搖頭,崔老爺連忙答道:「是,拙荊已有三日整不能入眠了。」

    施嫿道:「心火燥熱,大渴大汗,面赤足冷,此症屬溫。」

    她猶豫了一下,道:「確實有些類似熱症。」

    聞言,鄭老大夫卻平平道:「這可不是熱症,若是熱症,早就能治好了,何必拖到今日?」

    被他硬邦邦地頂了一句,施嫿也不惱,回頭看著他,道:「鄭老大夫莫急,我話還未說完,雖類似熱症,然而畢竟不是,但是下藥時也有個大概的方向。」

    鄭老大夫:「那你說說,要怎麼個方向?」

    這話有些緊追不捨了,施嫿知道對方對自己有些偏見,無外乎是一介女子習醫,如何如何之類的,她也並不惱,名氣大的人總是脾性古怪,再者對方又是陳老的至交,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陳老下不來台。

    施嫿略一思索,便道:「此症雖然屬溫,卻真陰素虧,心陽外越,內風鴟張,用藥反而不宜寒涼,以平為佳,對症下藥,大渴以燒鐵淬醋,令吸其氣,牡蠣粉撲止汗,搗生附子貼湧泉穴,至於內服之藥……」

    她猶豫了一下,道:「我醫術淺薄,不敢妄言,還請二位老大夫商量著來。」

    鄭老大夫這回望了她一眼,竟然也沒說什麼,施嫿心中立刻一定,看來她剛剛說得都沒有錯了。

    雖說不該與這老大夫計較,但是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被人這般輕慢以待,便是施嫿也會有些忍受不了。

    鄭老大夫與陳老坐在屋子裡談了半天,將病人的症狀都挼清楚明白了,商量的方向也越來越明朗,施嫿在旁邊聽著,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兩位老大夫行醫的年數比她如今的年齡還大,經驗十分豐富,施嫿聽了許久,頗有所獲,忽覺這一趟倒是沒有白來。

    陳老偶爾會問一問施嫿的意思,施嫿也會簡單答上幾句,鄭老大夫的態度倒是要好了一點,施嫿心中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最後一直商量到了午時才敲定藥方,崔老爺千恩萬謝讓人抓藥去了,又熱情地挽留他們用了午飯,這才放人離開。

    才出了崔府,外面下起瓢潑大雨來,耽擱了一個時辰,施嫿這才回到客棧,她將信交給了客棧夥計,央他幫忙遞出去。

    此後又過了幾日,天氣很是不好,整日都下雨,連外面都去不得,無奈之下,鄭老大夫便只能和陳老兩個人聚在一處談論醫理,陳老每回都叫上施嫿,鄭老大夫也不說什麼,態度到底是好了不少,施嫿聽他們二人談話,受益匪淺。

    這一日下午,外面的風雨很大,施嫿和陳老三人照例坐在大堂說話,窗外狂風呼嘯著,拼命搖動著街邊的大樹,雨水嘩嘩沖刷著房檐和街道,泛起了大顆的泡沫。

    陳老道:「這天氣,怎麼日日都下雨?一連五六日了,跟天漏了個窟窿似的。」

    旁邊收拾桌子的客棧夥計笑道:「我們這裡就是這樣,每年這回都下大雨呢。」

    陳老接道:「那不是生意不好了?」

    「可不是?」客棧夥計道:「冷清得很,您瞧瞧,如今投宿的就您們三位了。」

    他正說著,門外突然奔進來一個人,渾身濕淋淋的,高聲喊道:「鄭老大夫在不在?!」

    客棧夥計啊喲一聲,忙道:「在這呢,在這呢。」

    施嫿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崔府的小廝,心裡忽然一緊,鄭老大夫站起身來,道:「老朽就是,怎麼?」

    那小廝急切道:「鄭大夫,救命啊,我家夫人不好了!」

    天空一個響雷猛地滾過,在頭頂炸響,那客棧夥計嚇得一抖,抹布都掉在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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