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施嫿擁著被子坐起來,寂靜的夜裡,萬籟俱寂,唯有風聲在窗邊呼嘯而過,她又想起了方才夢裡的琴音,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來。
她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衝動了,重活了一世的施嫿,一向都是冷靜的,但是現在,她只想再去彈那一首曲子。
施嫿披衣而起,點起燭台,推開了門,外面一絲光亮也沒有,此時大概是三更時候,謝翎的屋門緊閉著,想是已經睡下了。
施嫿舉著燭台,摸索著上了樓梯,進了閣樓之後,她一眼便看見了書案上的古琴,用琴套包裹著,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在等待著被人奏響。
燭台昏黃的光芒輕輕顫動著,一如施嫿此時的心境,她幾乎是懷著欣喜而忐忑的心情,打開了琴套,整張古琴便這麼暴露在她的面前。
施嫿伸出一隻手來,輕輕划過琴弦,悅耳的琴音傾瀉流出,她細細地感受著琴弦微小的顫動,然後將右手放了上去,輕輕一勾,優美的琴音在深夜裡流瀉開來。
此時樓下,緊閉的屋門輕輕被打開了,謝翎站在門口,望向樓上那一扇小小的閣樓窗戶,昏黃的光芒在夜色中顯得溫暖無比。
琴音裊裊,如泣如訴,縱然優美,卻太過於哀傷了些,謝翎就站在門口聽著,眉頭緩緩地微蹙起來,夜風吹拂而過,寒涼沁骨,他卻像是沒有絲毫感覺一般,就這麼站著門口聽完了一整首曲子。
直到樓上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閣樓窗口的燭光漸漸消失,黑暗籠罩上來,施嫿下樓了。
謝翎退了一步,將門悄無聲息地合上,然後站在窗前,耐心地等待著,看那一點昏黃的光到了對面的屋子窗前,停下,緊接著被吹熄滅了。
不論如何,這一夜都很快過去了,第二日一早,施嫿起來的時候,謝翎已經熬好了粥,催促她用早飯。
院子裡到處都是白色的霜花,在朝陽下顯得晶瑩剔透,施嫿深吸了一口氣,寒冷的空氣進入了肺腔,令人不由精神一振。
施嫿將水潑在地上,回了屋裡,謝翎依舊把粥盛好了,配著幾樣不同的醬菜,兩人吃了一會,謝翎忽然道:「我昨天看見殷朔了。」
施嫿的筷子頓住,疑惑地抬眼,道:「怎麼?你在哪裡看見他了?」
謝翎答道:「在夫子家門口。」
他放下筷子,沉吟片刻,看著施嫿道:「我想他大概是來找夫子的。」
「你們夫子……」施嫿頓了一下,才繼續問道:「你們董夫子的名諱是什麼?」
謝翎道:「夫子姓董,名緒,字仲成。」
施嫿覺得這名字頗是耳熟,但是怎麼個耳熟法,她卻一時想不起來,這也不怪她,她上輩子活得不長,被賣到了京師之後,從九歲開始,她就呆在戲班子裡學戲,學了四年,成了他們班裡半個台柱子,還沒來得及成為大腕,戲班子就倒了,她又被賣到了瓊園,在瓊園裡待了四年,她就進了太子府。
施嫿十七歲進太子府,一直到她死時,短短的六年之間,她都沒有離開過那個牢籠,她全部的所見所聞,除了戲班子和瓊園,就只剩下了那個小小的太子府,還有太子李靖涵。
不過一旦施嫿都覺得這名字耳熟了,那麼就一定是聽說過這個人,聽謝翎平日所說的來推斷,這董夫子約莫不是一個喜歡流連於風雅場所的人,大概就是從太子李靖涵口中得知的了。
雖然推斷了這麼多,但是在施嫿的腦中不過是轉瞬之間的事情,她沉吟片刻,便道:「你們董夫子見他了嗎?」
謝翎搖搖頭,道:「夫子避而不見,連門都沒有讓他進去。」
一旦得知殷朔有極大的可能性不是衝著謝翎來的,施嫿就驀然鬆了一口氣,想了想,對他道:「即便如此,你最好不要與他有什麼接觸。」
畢竟是李靖涵的人,誰知道日後會出什麼意外,施嫿自己都能重活一次,她並不那麼敢肯定,李靖涵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只能讓謝翎離他遠一些,越遠越好。
謝翎一向聽施嫿的話,事實上,只要施嫿的要求,他大部分都能答應下來,並且絕對會做到。
殷朔消失了兩天,第三日,他又來了懸壺堂,彼時施嫿正在給一位病人開藥方,殷朔見了,便自己找地方坐下等。
等送走了那位病人,施嫿才看向殷朔,微微頷首,笑了一下:「殷公子,我上回說過,你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不需要上藥了。」
殷朔卻道:「不是我。」
施嫿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禮貌性地望著他,等候下文,殷朔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小東西,道:「是它。」
待看清楚了那小東西的真面目,施嫿一下就愣住了,那竟然是一隻小貓兒,才兩三個月大,整個身子縮在一起,小小的一團,一身淺灰色的絨毛,它抖了抖小小的耳朵尖,發出奶聲奶氣的叫聲:「咪嗚。」
兩隻眼睛水汪汪的,上面覆蓋著幽藍色的薄膜,漂亮極了,粉粉的鼻子在殷朔的手指上蹭著,似乎想找點什麼來吃。
施嫿驚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這貓兒……怎麼了?」
殷朔用一隻手托著它,然後小心地用右手舉起小貓的一隻爪子,道:「這裡,似乎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