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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這發篦上刻著幾朵梅花,倒與從前那發篦有幾分相似,施嫿看著,謝翎溫聲道:「阿九,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巷子依舊如之前那般寂靜,只是此時多了一盞明亮的燈籠,照亮了四周,兩人並肩走著,腳步聲輕而緩,氣氛是難得的和諧靜謐。
開鎖的時候,依舊是謝翎提著燈籠站在一旁,他站的很近,近到施嫿能嗅到他身上傳來的酒香,混合著新墨香氣,淡淡的,卻無孔不入。
施嫿不安地側過去一點,打開門,忽然聽見謝翎叫了一聲:「阿九。」
她拿著鑰匙的手捅了一個空,口中道:「怎麼?」
「沒事,」謝翎短促地笑了起來:「就想叫你一聲。」
施嫿只當做沒聽到,因為謝翎左手提著燈籠,離得有些遠,她幾次三番都找不著鎖眼,隨口道:「靠近些。」
「哦。」謝翎動了動,衣袍窸窣的聲音響起,然後下一刻,施嫿便感覺到他靠了過來,手臂緊緊挨著她的肩背,溫熱的感覺令她差點跳起來,立即退開去,氣道:「你做什麼?」
謝翎聲音無辜,還帶了點委屈:「不是你讓我靠近些嗎?」
施嫿:……
她忍不住想揉眉心,道:「我是讓你把燈籠打過來些。」
聞言,謝翎頗有些失望,但還是應聲答應下來:「好。」
他說著,果然依言照做,施嫿總算是順利打開了鎖,推開院門,同時深深吐出一口氣來,謝翎靠得太近了,淡淡的酒香氣熏得她頭腦都有些發昏。
進了院子,謝翎把門合上,施嫿走向屋檐,然後被他叫住了:「阿九。」
施嫿回過頭來,只見他拎著燈籠,站在台階下,向她望來,眼睛被燈光照亮,像是落了星子一般,令人不敢直視,他說:「阿九,我喜歡你。」
施嫿站在台階上,回望著他,沉默像霧一樣瀰漫開去,過了片刻,她像是才醒過神來,什麼也沒有說,轉身進了屋子。
徒留滿院子靜寂,和著銀色的月光,有風聲徐徐拂過,少年提著燈籠,明亮的光芒將他的身影投映在地上,交織成一幅靜謐的畫卷。
第二日一早,施嫿洗漱完畢,便聽見院門被敲響了,有人在叫門,她應答一聲:「來了。」
隨手將頭髮挽起,施嫿打理整齊之後,這才去應門,卻見外面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正堆著笑問道:「這可是謝解元家裡?」
施嫿點點頭,疑惑道:「您是……」
那中年男人連忙道:「我們老爺前來拜訪,請問謝解元可在家中?」
他說著,側了側身子,施嫿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站著一個人,那人身形略微發福,四方臉,穿了一襲綢緞褂子,看上去十分富貴。
只看了一眼,施嫿便認出了那人,即便是許多年不見,她依舊記得那張面孔,道:「蘇老爺?」
蘇老爺見了她,笑著上前來,道:「好久不見,施侄女也出落得成一個大姑娘了,敢問賢侄在家嗎?」
施嫿沒答話,她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還有謝翎疑惑的發問:「阿九,是誰來了?」
蘇老爺連忙高喊一聲:「賢侄,是我,你蘇世伯啊!」
「蘇世伯?」謝翎走過來,聲音淡淡:「哪位蘇世伯?」
施嫿讓開來些,好讓他看清楚門口的兩人,蘇老爺臉上帶著世故的笑,打量了一番謝翎,這才感慨道:「好些年不見了,賢侄,我愧對你父親啊!」
他說著,眼眶中便有了淚,道:「當年的事情,原也是我的錯,鑽了牛角尖,賢侄你那日走後,世伯便十分後悔,怎麼能和你一個孩子置氣?所以立即派了下人去尋你們,只是找了大半夜,轉了半個蘇陽城,也沒有找著,後來每每思及此事,世伯都覺得心中難過,實在有愧啊。」
蘇老爺一番心意抒發,唱作俱佳,聲音悔恨愧疚,還打著顫悠,可謂是十分賣力了。
謝翎聽罷,也沒說話,只是笑了一聲,他不接茬,蘇老爺便唱了一出獨角戲,不由十分尷尬,奈何下不來台,只能繼續唱下去,表情懇切地問道:「賢侄,你可是還怪世伯?唉,也是世伯的錯,這些年來,每每想起此事,都夙夜難寐,恐對不住你父親在天之靈,都是世伯的錯啊。」
他捶胸頓足,謝翎還是不說話,空氣里靜悄悄的,一絲聲音也沒有,尷尬的氣氛越來越濃,蘇老爺臉上終於掛不住了,咳了一聲,試探問道:「賢侄,多年不見,不如咱們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謝翎這回終於開口了,不軟不硬地道:「寒舍簡陋,無處下腳,擔心失了禮節,不便招待蘇老爺了。」
蘇老爺面上不顯,心裡卻咆哮著,難道讓他跟木樁子似地這麼杵在門口,就是有禮節了嗎?
當然,這話他是不敢說的,若謝翎還沒中舉,他倒還能端起長輩架子,說他幾句,但是如今謝翎中了舉,不說解元,便是普通的舉人,那地位也與他們這種平頭百姓不同了,蘇家只是商賈人家,謝翎作為舉人,已是一隻腳踏入了官場中,可以見知縣而不必下跪,甚至平起平坐,相互之間稱兄道弟,所以蘇老爺這才巴巴地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