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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施嫿抬著頭看他,張著的眼睛,在略暗的床帳里仿佛含著星子一般,亮亮的,問道:「你不去學塾麼?」

    謝翎搖搖頭,道:「夫子這幾日也不在書齋,去與不去,都是一樣的,我在家裡還能照看你一些。」

    話里的意思,簡直把施嫿當成了一個小孩兒,施嫿哭笑不得,張口欲言,謝翎又細心地扯了扯被子,不準備聽她的話了,只是道:「我去熬粥。」

    說完便起身出去了,施嫿被被子包裹著,好似一隻吐了繭的蠶,連動一下都有些困難,她看著少年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處,不由孩子氣地皺了皺鼻子,然後輕笑了起來。

    謝翎熬了粥,放涼之後端到床前,他還準備親自餵施嫿吃,被施嫿連忙攔住了,她只是頭暈乎乎,有些痛罷了,又不是斷了手,若叫人餵飯也太小題大做了些。

    謝翎只得作罷,只是心裡頗有些遺憾,沒能餵阿九吃粥,仿佛錯過了一件大好事,大抵就算鄉試落榜都比不得此時的失望吧。

    施嫿喝了粥之後,又讓謝翎按著小睡,她正覺得頭痛,便也依言躺下了,不多時,就沉沉睡了過去。

    謝翎洗了碗筷之後,過來站在門口看了看,良久,才伸手將門輕輕帶上,離開了。

    他先是去了城北懸壺堂,彼時天已大亮,只是綿綿細雨仍未停歇,將衣袍都浸得濕潤,林寒水正在給病人看診,見他來抽空招呼一聲,卻不見施嫿,便道:「嫿兒沒來?」

    謝翎站在門口,答道:「她受了涼,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讓她今日別來了,特意來與你說一聲。」

    林寒水連忙道:「可要緊?我過去看看麼?」

    謝翎道:「不必勞動寒水哥了,我開一劑驅寒湯,先給她服下。」

    林寒水聽罷,便道:「你稍待片刻,我給這位病人看了診,就給你開。」

    不出一刻鐘,林寒水便起身去抓了藥,包好遞給謝翎,道:「先喝一劑,最好在午時喝,晚上就別喝了。」

    他說著,又道:「喝了之後,便會發汗,若還有不妥,就來醫館找我,莫耽擱了。」

    謝翎點點頭,又道了謝,林寒水忽然想起了什麼,道:「你不是要參加秋闈了麼?要去學塾,恐怕無法照顧嫿兒,不如我讓靈慧過去一趟?」

    謝翎笑笑,婉拒道:「不必麻煩靈慧嫂子了,夫子如今也不在書齋,我去了學塾也無用,在家溫書也是一樣的。」

    林寒水瞠目:「不是秋闈近在眼前了,你們那先生竟不管你們?」

    董夫子教學生一概就是這樣,放羊吃草,愛怎麼學就怎麼學,別說區區一個秋闈,便是來年春闈,謝翎想他都不會放在心上的,遂笑道:「夫子脾性古怪,但往常也是十分盡心的,只是做學生的要自己多用些心思了。」

    他說完,便別過林寒水,往城南的方向走去,謝翎腳程很快,一手撐傘,一手拎藥,細密的雨絲綿綿不絕地落下來,灑在油紙傘面上,很快便連成一片,匯聚成大顆的水珠,自傘骨邊緣滴落,打在青石磚上,濺開了小朵小朵的水花。

    謝翎進了學塾,腳步不停,一路到了淵泉齋,裡頭傳來楊曄念叨背書的聲音:「茲乃不義,習與性成,予弗……予弗狎於弗順,營於桐宮,密邇先王其訓……」

    眼看鄉試在即,連一部尚書都沒背完,也不知他這幾年到底怎麼學的,大抵就如董夫子所說的那般。

    「怕是學到狗肚子裡去了。」晏商枝嘲笑的聲音傳來。

    謝翎推門進去,他動作很輕,沒有引起裡頭三人的注意,楊曄還在不服氣地辯解道:「什麼叫狗肚子?讀書人,說話斯文些。」

    晏商枝笑著擠兌他:「那你怎麼連區區一部尚書都背不全?」

    楊曄霎時間氣弱了下去,過了一會才哼唧:「這不是漏掉了麼?萬一這次鄉試不考尚書呢?」

    見他這般,晏商枝不由鄙夷道:「那你回去給老祖宗多上幾炷香,求一求他們,考試的時候給你使個神通還靠譜些。」

    這話說的,楊曄漲紅了臉,眼看兩人要吵起來,一旁的錢瑞看見謝翎了,連忙高聲道:「謝師弟你來了。」

    那兩人聽罷,這才轉過頭來,楊曄見謝翎正在收拾書籍,好奇道:「師弟,你拿書做什麼?」

    謝翎簡短地解釋道:「阿九病了,我要照顧她,想起來拿幾本書回去看。」

    楊曄酸溜溜地道:「你不是中了小三元麼?還這麼用功,讓作為師兄的我情何以堪?少讀一日,也沒什麼打緊的,咱們幾個也追不上你。」

    謝翎把書收好,抬起頭來,斯斯文文地笑道:「師兄言重了,我學識淺薄,不敢自滿,堪堪會背一部尚書罷了,還需勤勉些才好。」

    一句話把楊曄噎了一個半死:……

    旁邊的晏商枝頓時哈哈大笑,便是錢瑞也沒忍住,笑了起來,唯有楊曄十分鬱卒,他覺得這日子真是難過,師兄這樣,師弟還這樣,他在這讀書已經讀成了好大一個受氣包了。

    卻說謝翎與晏商枝幾人別過,請他們在夫子來時,幫忙告一聲假,幾人自然是答應下來,謝翎這才又帶著書,拎起藥回城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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