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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等到夫子聞聲來了, 湊做一堆的學生們各個都一鬨而散, 謝翎站在膳堂的窗邊,看著夫子斥責了晏商枝和那個叫囂的少年, 令他們回去領罰, 不過倒是放過了一旁的蘇晗。
一行人散了開去,膳堂又恢復了往常的安靜,唯有站在窗邊的謝翎,目光中露出些許深色,若有所思。
轉眼便到了傍晚時分,學塾下學了, 三三兩兩的學生們成群結伴地往外走, 此時正是暮春之時,學塾的牆角種了不少桃李樹,花期已經快過完了, 還剩下些許殘餘的花瓣緊緊抱著枝葉,不肯凋落, 散發出馥郁的香氣, 引來蜜蜂逡巡徘徊,流連忘返。
謝翎踏著斜陽餘暉往外走, 學塾里寂靜無聲,學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他一貫是走在最後的,今日也是如此。
沒走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個腳步聲,有些急促凌亂,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有些不太和諧,謝翎下意識回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色錦袍的少年匆匆而來,神色頗為慌亂,竟然就是中午時候,在膳堂與晏商枝爭執的那個人,蘇晗似乎與他關係不錯。
那少年見到有人,便立即刻意放慢了腳步,好使自己看起來更從容一些,但是殊不知他這樣一來,卻仿佛掩耳竊鈴一般突兀。
他看了謝翎幾眼,便匆忙走了,謝翎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學塾門口,這次回頭看了看少年來時的方向,略微皺起眉頭。
他正欲離開,身後又傳來腳步聲,一樣的急促,卻多了幾分從容穩重,謝翎再次轉頭看了看,驚訝挑眉,那人竟然就是晏商枝。
晏商枝眉頭緊皺,謝翎一眼便注意到,他舉著右手,手上有殷紅的鮮血汩汩留下,將他的袍袖都染成了暗紅之色,頗是令人觸目驚心。
他抬頭見到了謝翎,面上有一閃而逝的驚異,脫口道:「是你。」
謝翎點點頭,目光落在他手心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道:「怎麼弄的?」
兩刻鐘後,懸壺堂又迎來了一名病人,晏商枝舉著手,讓施嫿往他的手心纏繃帶,一邊叮囑平日裡的注意事項,叮囑完了,不免問道:「傷口這麼深,怎麼弄的?」
晏商枝笑了,道:「被刀子劃的。」
施嫿看了他一眼,才道:「這刀子挺利的。」
晏商枝仍舊是笑:「誰說不是呢。」
施嫿從藥櫃中取出一個瓷瓶來,道:「這是藥粉,每日換一次便可。」
她頓了頓,又道:「若是不方便,可以到我們懸壺堂來換。」
晏商枝笑眯眯道:「多謝大夫了。」
施嫿糾正他道:「我不是大夫。」
她說著,又看向一旁的謝翎,道:「想不到你們竟然在同個學塾里上學,好巧。」
晏商枝道:「確實,前陣子我隨夫子去書院聽講學了,今日才回來,不然早該發現了。」
兩人正說著,忽然謝翎開口道:「阿九,天要黑了,我們得回家了。」
晏商枝看看他們,道:「你們是兄妹?」
施嫿張了張口,還沒回答,謝翎卻道:「不是。」
聞言,晏商枝便笑:「也是,看模樣長得不太像。」
因了這一回,晏商枝便與謝翎熟識起來,偶爾在學塾里碰了面,也要寒暄幾句。
天氣漸熱起來的時候,晏商枝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初夏的午後,窗外蟬鳴聲聲,夫子坐在上頭講學,拖長了聲音,令人不由昏昏欲睡。
一屋子七八個學生,從頭到尾,唯有謝翎一人精神抖擻,仔細聽夫子說話,不時還要將重點抄記下來,免得忘記了,其他幾個同窗,大多都是目光呆滯,神色倦怠,只是礙著夫子,強行忍著沒有呵欠。
倒也不怪他們,因為昨日小試,前些日子學生們一直挑燈奮戰,讀書直到二三更才睡下,小試一過,學生們緊繃的精神這才放鬆下來,聽夫子講學時,難免有些精神不濟。
正在這時,上頭的夫子突然道:「謝翎,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此言作何解?」
乍聞夫子點名了,犯困的學生頓時精神一振,豎起了耳朵,生怕下一個點到自己,七八束目光都朝同一個方向看過去。
謝翎停了筆,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袍,這才答道:「此句出自中庸第十三章 ……」
他的語速不疾不徐,侃侃而談,很快便吸引了其他幾位學生的注意,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譁之聲,像是有人在高聲叫喊著什麼。
學塾一向和諧寧靜,偶爾有學生們起了爭執,也很快就平息了,極少數有人敢這樣高聲喧譁吵嚷的,不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這麼一來,幾乎沒人聽謝翎說講了,七八個學生都不由頻頻朝窗外看過去,只是奈何視線被大片的桃李枝葉遮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學生們神思不屬,夫子自然感覺到了,眉頭頻頻皺起,唯有謝翎毫無所覺,他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那些喧譁人聲似的,十分從容地講完了。
坐在上首的夫子頗是滿意頷首,示意他坐下,環顧屋子的其他幾位學生,道:「方才謝翎講的這一段很好,不知你們聽懂了沒有?」
那些學生聽了一半,注意力就被窗外的聲音吸引過去了,這下夫子問起,哪怕是沒有聽懂也要硬著頭皮說是,夫子看似十分欣慰,摸著鬍子道:「如此甚好,甚好,那我就叫一位同學起來,把謝翎方才說的這一段複述一遍,張成業,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