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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夢裡的前太子李靖涵,不,是現太子,他看起來比施嫿印象中要年輕些,只有二十來歲的模樣,他穿著貴氣莊重的太子冕服,意氣風發,立於奉天門外,身後兩側乃是一眾侍從侍衛官,恭恭敬敬,不遠處傳來雅樂之聲,直通雲霄,許久之後,鼓樂鳴罷,太子入奉天門內,各個贊禮官立於左右,有一個聲音高聲喊道:「有制!」
「跪。」
李靖涵便跪下來,他目光微微垂著,那個聲音繼續喊道:「冊嫡子李靖涵為皇太子。」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施嫿便猛地驚醒過來,額上冷汗涔涔,她的腦中亂糟糟一片,卻不自覺開始掐算,如今是宣和二十五年,可李靖涵是宣和二十六年才被正式冊封為太子的……不對!
遠處雞鳴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尤其響亮,施嫿忽然想起來,今日是大年初一了,宣和二十五年已經過去了。
就是在今年年初,李靖涵被冊為了太子。
上輩子,施嫿入太子府的時候,李靖涵已經是太子了,可是她為何對太子冊封儀式如此熟悉?就仿佛儀式進行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看著似的。
一股子寒意悄悄自背後竄起,施嫿看著茫茫的夜色,手指捏緊了窗欞。
「阿九?」
一個聲音打破了寂靜,施嫿仿佛被驚了一跳,醒過神來,她看見了謝翎站在窗前,正朝這邊看來。
隔得不太遠,她清晰地看見了少年蹙起的眉頭,謝翎迴轉身去,不多時便有門打開的動靜,他手裡端著一盞昏黃的油燈,走到了施嫿的窗前,伸手握住她捏緊了窗欞的手指,入手冰涼,他皺起眉頭道:「怎麼不睡?」
施嫿不答,謝翎頓了頓,低聲道:「又做噩夢了?」
這些年來,施嫿頻頻做噩夢,他是知道的,想了許多法子也不見效,甚至私下去請教了林老先生和林不泊,有沒有什麼藥方可以治一治,林老先生卻道,是心病,湯藥治不了的。
是什麼心病?
謝翎不知道,施嫿也從不與他說,只是每回噩夢醒後,她便獨自站在窗前,清清醒醒地站上一宿,那噩夢像是揮之不去的鬼魅,無時無刻不纏著施嫿,令她不得安眠。
謝翎心中難過,卻什麼也做不了,他厭惡這樣的自己,甚至是痛恨。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施嫿揉了揉眉心,掃去紛亂的思緒,謝翎陪她站了小半個時辰,兩人都被風吹得手足僵冷,隔壁傳來雞鳴之聲,緊接著有人聲響起,驚醒了沉睡中的蘇陽城。
施嫿忽然覺得他們在窗前站了這麼久,似乎有些傻,只是一個噩夢而已,竟然被嚇成這樣,實在是好笑。
這麼一想,她倒是真的笑出聲來,謝翎見了,面上的神色略緩,上前一步,握了握施嫿僵冷的手指,垂著眼柔聲道:「先去暖暖身子吧,別染了風寒。」
少年的手不甚溫暖,但是卻讓施嫿升起一種踏實安全的感覺,她笑了笑,應道:「好。」
過了年,兩人又長了一歲,如今施嫿已有十三歲,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眉目清麗漂亮,已能窺見其日後的美貌了。
年後又是上元節,謝翎要準備入春學了,這日夜裡,施嫿在燈下仔細籌算著,他們按照之前那位夫子的意思,帶著薦信去拜訪了城南的學塾,因著那一封信的緣故,他們願意收下謝翎,並減免掉一半的束脩,對於施嫿兩人來說,這已經是極好的了。
施嫿正沉思間,忽然旁邊伸出一隻手來,將一些銀錢放在桌上,她頓時愣住了,看向謝翎道:「哪裡來的?」
謝翎伸手撥了撥燈芯,好讓它燃得更亮一些,嘴裡隨意地答道:「是我替書齋抄書得來的。」
施嫿粗粗一看,約有四五兩之多,她納罕問道:「你抄了多久?」
聞言,謝翎便含糊道:「一年多吧大概。」
他說著頓了頓,又看著施嫿道:「或許少了些,不過,日後我會賺得更多的。」
施嫿盯著那銀錢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她伸手將那些碎銀子和銅板都收起來,對謝翎道:「晚上我們出去。」
謝翎眉頭一動:「去哪?」
施嫿眨眨眼,笑了起來,模樣頗有幾分小女兒狀的嬌俏,她道:「去了你便知道了。」
說罷,便起身去了外間,沒有注意到少年悄悄紅了的耳根,謝翎定了定神,心道,阿九真是好看。
到了晚間,施嫿帶著謝翎出了門,外頭有些冷,地上還有些許殘雪和著冰渣未化去,被銀色的月光映照得發亮,他們就踩著這月光,往城外走去。
路上謝翎注意到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不少人,攜家帶口的,小娃兒騎在大人脖子上,嘻嘻哈哈地笑鬧著,頗為熱鬧。
三三兩兩的孩童追追打打,在路上瘋跑著,笑聲遠遠傳開,讓夜色都顯得不那麼孤寂了。
施嫿帶著謝翎,兩人順著人流一直往前走,沒多久,便看見了對面山上的燈光,明亮暖黃,看上去熱鬧繁華。
謝翎突然想起來了,今日是上元節,按理說來,是有廟會的,只是他們從前沒有去過罷了。
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廟會就如書中所寫的那般,熱鬧非凡,施嫿已有許久沒見過這般場景了,當初在京師時,那些繁華熱鬧,如今想來,竟已是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