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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第 32 章

    施嫿如今已經對嫿兒這個稱呼有些麻木了, 也算是一件好事, 她認得那人,這戶人家是賣豆腐的,施嫿常在他們家買豆腐, 也經常見著他們家的小兒子, 叫柳知, 就是這個少年了。

    施嫿與他打過招呼,柳知問道:「你今日還要去醫館麼?」

    施嫿點點頭, 寒暄幾句, 便說要走,柳知頗有些遺憾地停下話頭,與她道別,一雙眼睛卻還是緊緊地粘在她的臉上,片刻都不肯鬆開。

    待出了巷子,謝翎忽然回過頭去, 只見那柳知仍舊站在宅子門口, 朝這邊引頸看來,似乎還不捨得進屋,他目光微微一冷, 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施嫿見他回頭,便隨口道:「在看什麼?」

    謝翎搖搖頭, 道:「沒什麼, 我以為院子門忘記關了。」

    待送了施嫿去到醫館,迴轉來時, 謝翎又路過了巷口的那戶人家,他放慢了腳步,左右看了看,隨手從地上抓了一大捧雪,捏得緊緊的,團成一個碩大的雪球,然後貼在牆邊,把雪球往裡頭狠狠一擲,只聽砰的一聲,院子裡頭傳來了驚叫聲,婦人連連叫道:「唉喲這是哪個天殺的?怕是昏了你的頭……」

    緊接著腳步聲傳來,謝翎卻若無其事地撣了撣衣袖,加快腳步,往自家院子走去,路過巷尾時,一個青年正好從旁邊的院子裡出來,見了他,便打招呼道:「今日不必去上學了?」

    謝翎點點頭,叫他一聲明真叔,答道:「學堂罷館了,今年不必上了。」

    兩人又寒暄幾句,謝翎便進了自家院子,關上門,聽巷子那頭傳來婦人的聲音喊道:「沈秀才,剛剛是誰路過這兒?」

    沈明真愣了一下,才道:「怎麼了?可是出什麼事了?」

    那婦人道:「方才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往我家院子裡扔雪球,把好好的一簸箕凍柿子給打翻了,唉喲,全打爛了。」

    沈明真遲疑道:「許是哪家小孩子不懂事,惡作劇罷?方才是謝翎過去了,不過這孩子一向聽話,斷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那婦人聽了,抓不到人,即便是心疼得不行,也只得作罷。

    自打前年出了那件事情之後,懸壺堂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後來時日漸長,兼之林不泊的醫術確實不錯,病人又漸漸地上門求診了,最近因著是冬天的緣故,天氣嚴寒,人的毛病也多了,一個不注意就得了傷寒,這幾日的病人尤其多,皆是因為年關已近,若是現在不治,等再過個幾日,就不能來了。

    從一早開始,施嫿手頭的活兒便沒有停過,一日下來,腦子都有些昏,幸好還有林寒水,兩人狀況都差不多,待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已是晚飯時候了。

    她收拾著藥櫃,眼角餘光瞥見屋角坐了一個人,這才發覺謝翎不知何時過來了,施嫿問道:「什麼時候來的?吃過飯了不曾?」

    謝翎道:「還沒,來接你回去,天冷路滑。」

    施嫿已經見怪不怪了,別說她,就是林家幾個人都見慣了,哪一日謝翎不來接,他們還要多問幾句,是不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

    因著天色太晚,林家娘子早做好了菜飯,邀施嫿和謝翎一起吃,盛情難卻,兩人吃過飯之後再回去,天色都黑透了。

    還依舊是謝翎打燈籠,施嫿走在他身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偶爾也不說,氣氛雖然安靜,卻自有一種靜謐將兩人裹在其中,走在熱鬧繁華的街道上時,他們之間就仿佛另有一種奇特的氛圍,將他們與這個世界隔絕了開去,其他人輕易不能介入其中。

    而此時謝翎心底也是這麼想的,他和阿九兩個人就可以了,不需要別人再插足。

    進了清水巷子,不知為何,謝翎突然眼皮子一跳,心裡湧現出了不好的預感,而與此同時,就仿佛為了驗證他的預感似的,那道宅門又打開了,白天那個少年又探出頭來,柳知見到了施嫿,分外開心,露出了笑容,熱情地打招呼道:「嫿兒,你回來了?」

    施嫿對他頷首,寒暄幾句,謝翎眼神冷漠,盯著那張臉,心裡頭想著,早上眼巴巴地湊過來送,晚上眼巴巴地湊過來迎,你這廝打的什麼主意?

    他心裡現在分外後悔,早上那個雪球準頭不好,怎麼就砸在一簸箕凍柿子上了,他應該砸在這人的臉上才對。

    院子裡傳來婦人的呼喚聲,柳知應了一聲,這才戀戀不捨地與施嫿道別,施嫿笑著對他頷首,和謝翎一道往家走了。

    開門進屋之後,謝翎悶悶地道:「怎麼每回出去回來都能碰見他?」

    施嫿聽了這話,忽然笑了,道:「小孩子罷了,你別管就行。」

    謝翎看向她,道:「阿九不也是小孩子嗎?」

    燭光顫顫亮了起來,施嫿甩了甩手中的火摺子,將它吹熄了,暖黃的光芒映在她的面孔上,皮膚白皙,仿佛一塊溫潤的羊脂玉,施嫿如今已有十二歲,眉目漸漸長開了,依稀有了幾分前生的模樣,眉如遠山,目似桃花,笑起來時眼角彎起,如新月一般,眼波若含了水霧,溫柔得像是三月陽春的暖風。

    謝翎注視著她,直到施嫿放下火摺子,笑著回視他,道:「你說是,那便是吧。」

    深冬時節的蘇陽城,下雪下得肆無忌憚,一夜醒來,院子裡又鋪了一層瑩白,淺淺的,踩上去連鞋底都遮不住,等哪一日起來,窗外是一場好雪,那今年便算真正地過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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