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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正在這時,外頭幾個人走了進來,施嫿原本只以為他們是尋常病人,正欲說話,卻見打頭那人怒氣沖沖一揮手,一個紙包扔在了施嫿面前,厲聲叫嚷道:「你們這些庸醫!」

    他這一嚷不要緊,前堂等著抓藥的幾個病人都將目光投了過來,甚至門外有過路人也探頭進來,想看看熱鬧。

    施嫿懵了一下,很快便反應過來,冷靜地道:「這位大叔,有話好好說,我們大夫如今正在外面出診,您先坐,若有什麼事情,可先與我們說一說。」

    那人聽了,愈發氣憤了,他們一共四個人,個個都是成年男子,還有一個婦人,哪裡將施嫿這個小娃娃放在眼裡,高聲吵嚷起來,說醫館把他的病治壞了,都是一群庸醫,甚至揮舞著手臂,揚言要砸了醫館,情緒十分激烈。

    一時間,醫館裡鬧哄哄的,林寒水回過神來,把醫書一扔,跑過來問施嫿道:「怎麼回事?」

    施嫿搖搖頭,低聲道:「他把這東西一扔,也沒仔細說。」

    林寒水往櫃檯上看了看,伸手將那紙包揭開,一股子濃郁苦澀的中藥氣味撲鼻而來,裡頭是黑乎乎的藥渣子,顯然是熬過了的。

    林寒水問:「這藥是我們醫館裡抓的麼?」

    後頭擠出來一個婦人,語氣激烈地叫道:「不是你們這裡抓的藥,這意思難不成是我們要訛上你們?喪了良心的東西!把我男人的眼睛給治壞了,你們大夫呢?是不是躲起來了?!把你們大夫叫出來!」

    她聲音極大,吼得施嫿兩隻耳朵都有些嗡嗡響,她看了看那些藥渣子,扯了扯林寒水的衣角,悄聲道:「快去把你爹叫回來。」

    這事情不是他們能應付得了的,林寒水顯然也知道,他點點頭,看著那幾個氣勢洶洶的人,又有些擔憂,施嫿推了推他,低聲道:「快去。」

    林寒水一咬牙,轉身就往外跑,那幾人見了,還想上來阻攔,施嫿揚聲道:「你們不是要見大夫麼?他去請坐館大夫了。」

    那婦人叫道:「我認得他,他是大夫的孫子,莫不是要跑?」

    施嫿冷靜地道:「大娘這是哪裡的話?我們醫館就在這裡,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不成?幾位先消消氣,別著急上火了,一切事宜等大夫回來再做商量。」

    她說著,又向圍觀的眾人道:「咱們懸壺堂在城北也開了有二十年多年了,眾位街坊鄰居都是知道的,我們家的老大夫,便是大冬天的下雪也會出診,什麼時候做過沒有擔當的事情?」

    圍觀眾人聽了,也紛紛點頭稱是,就連等著抓藥的幾個病人都說,懸壺堂的大夫都是好大夫,這一番反應,倒叫那幾個氣勢洶洶的人怒氣無處可發了,他們強行憋著怒氣,在桌椅旁坐下來,等著坐館大夫回來。

    林寒水很快就回來了,身後跟著背著藥箱的林不泊,行色匆匆地進了門,見了前堂坐著的那幾個人,還沒等他開口,一個青壯漢子就站起來,一把揪住他,語氣不善地道:「你就是這醫館的大夫?」

    林不泊藥箱還沒放下,被他這麼揪著,皺了一下眉,也沒發怒,只是答道:「我是,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有什麼事情先說來仔細商量,我既回來了,就不會跑。」

    那壯漢聞言,倒鬆開了他,道:「你治壞了我弟弟的眼睛,如今要怎麼賠?」

    林不泊放下藥箱,目光在鬧事的人中逡巡一番,很快便找到了目標,那人眼睛無神,左眼珠上蒙著一層灰白色的東西,看上去頗有些可怖,他問道:「令弟當初是在我們醫館問診的?」

    壯漢還沒答話,那婦人就擠了出來,先是一通罵,才道:「不是你們醫館還能是哪家醫館?你們這些庸醫!騙子!害了人啊……」

    婦人說著,一抹眼淚一拍大腿,就這麼哭嚎起來了:「我男人好好的一雙眼睛啊,就瞎了一隻,你們這些害人的庸醫啊……喪了你們的良心!」

    林不泊一時無言,對那壯漢道:「既是如此,當初的方子呢?」

    那壯漢沖他弟媳道:「方子拿來。」

    那婦人從地上爬起來,翻找了片刻,才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道:「就是這裡,上頭還有你們醫館的名字!」

    林不泊接過那方子看了看,眉頭及不可見地一動,施嫿與林寒水對視了一樣,心中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他們分別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施嫿瞥見了那藥方上的字跡,心頭猛地一沉。

    那是林老大夫寫的方子,她忽然就想起來當初那個上午,林老大夫叫她與林寒水一同過來,還考較了他們幾句,譬如,明目去翳,應當用哪一味藥材。

    施嫿清楚地記得,她回答的是空青,而林寒水答的是曾青,後來林老大夫詳細分析了一遍,說這病人肝火旺盛,血熱氣逆,而空青大寒,正好除積熱,退熱消障,雙目自明,所以用空青最好。

    然而這方子上面,卻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地寫著:曾青。

    後來病人抓藥也是在這裡抓的,只是不是施嫿和林寒水接的手,而是林不泊抓的,但凡經過他們兩人的手,都能看出不對,從而會去問林老大夫,但是事情就是這麼的不湊巧,偏偏施嫿當時和林寒水曬藥材去了,林不泊並沒有見過這位病人,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方子的不對,直接抓了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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