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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謝翎沒有打傘,一身都被大雨淋濕了,挾裹著深秋的寒氣,進的門來,一把牽起施嫿,簡短地道:「我們走!」
他紅著眼圈的模樣,讓施嫿想問點什麼,最後又咽了回去,點點頭,謝翎從門後取出一把油紙傘來,兩人什麼也沒有拿,就這麼冒雨離開了蘇府,一如他們來時那般,兩手空空,孑然一身。
他們一路出去,驚動了不少下人,紛紛跑出來看熱鬧,早有人去稟了蘇老爺,蘇老爺正在氣頭上,只是怒道:「隨他去,腿長在他自己身上,他要走,我還能打斷了他的不成?」
倒是蘇夫人聞聲趕到書齋,見散落了一地的銀錠,先是一驚,而後使人收拾妥當,才問道:「他走便走了,那塊玉呢?」
一說起這個,蘇老爺就來氣,瞪著眼睛粗聲粗氣地道:「玉什麼玉,那小兔崽子不肯給,撒腿跑了,難道我還追上去不成?」
聞言,蘇夫人咬緊下唇,心中又是氣又是急,拂袖便走,這姿態倒把蘇老爺氣得夠嗆,狠狠拍著桌案,一腔怒火無處發,唯有摔杯子泄憤。
再說謝翎和施嫿兩人打了傘,冒著大雨離開了蘇府,便沿著那巷子出去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傘面上,好似有人在上面一把一把地灑豆子似的,令人聽得兩耳嗡嗡直響。
一路上謝翎一直默不作聲,借著巷口的昏黃的燈籠,施嫿覷了他一眼,卻見他兩眼通紅,緊緊咬著下唇,直把皮都給咬破了,流出血來,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吭一聲,只是悶頭走著。
待轉過街角,看不見那蘇府的大門了,施嫿這才一把拉住他,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謝翎忽地抬起眼來,看著她,嘴角倔強地撇著,因為太過隱忍而微微地顫動著,片刻後,他才開口道:「阿九,以後就我們兩個人,可好?」
沒有別的人,就我們兩個人。
施嫿聽了,沉默片刻,就在謝翎的心漸漸沉入無邊的谷底之時,她忽而笑道:「不是一直以來,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麼?」
昏黃的燈籠光線映照在她的身上,將身後的雨絲都映出一絲絲亮晶晶的光芒,謝翎翹了翹嘴角,露出了一個笑來。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將施嫿整個抱住,仿佛抱住了此生的慰藉一般,又仿佛漂泊的漁船入了避風的港灣,安心無比,謝翎在她肩頭蹭了蹭,施嫿笑他道:「鼻涕都蹭到我身上了。」
謝翎反駁道:「沒有鼻涕!」
施嫿繼續逗他:「怎麼沒有?」
謝翎退開,仔細看了看,認真答道:「真的沒有,你看。」
施嫿實在沒忍住,撲哧笑了,謝翎撇了撇嘴:「你盡會取笑我。」
他說著,又大方道:「罷了,隨你取笑吧。」
兩人又繼續往前走,雨不知不覺小了許多,但還是涼,冷風裹著雨絲吹進脖子裡,謝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問道:「我們現在往哪裡去?」
施嫿道:「方才跑出來之前,不想一想這個問題,如今再來想,是不是有點晚了?」
謝翎悶悶地道:「是我的錯,我太生氣了。」
「謝翎,」施嫿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道:「我並不是在責怪你,只是你做事之前需要好好想一想,心中要有個章程,但凡是個人,都是有脾氣的,但是有脾氣不等於衝動,一旦衝動行事,必然失去理智,總有一日,會做出後悔莫及的事情來。」
她說著,伸手摸了摸謝翎的頭,溫聲問道:「你可懂我的意思了?」
謝翎點點頭,回望著她,道:「我明白了,我會記得的。」
施嫿一手舉著傘,一手牽著他,隨口問道:「說說,今日是遇到什麼事情了,才令你如此大動肝火?」
謝翎便老實將在書齋的事情詳細說來,最後才道:「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他當初既送了人,如今又要回去,聖人不是說過,君子一諾重千金麼?」
施嫿想了想,便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君子,起碼蘇老爺不是,他是個商人,商人逐利,本性使然,想來這塊玉於他來說,是有些重要的。」
謝翎咬了咬下唇,道:「我並不是因著這玉多麼貴重才不還他,而是……而是……這是我爹留給我的遺物。」
他的聲音透著幾分難過,施嫿摸了摸他的頭,以他們如今的情況,回去邱縣已是萬難,十年之內能不能回去,還是一個未知數,謝翎孑然一身,就帶了這麼一塊玉出來,那就是他的一個念想,叫他雙手奉上,實在是不可能。
施嫿安慰他道:「無妨,走一步算一步……」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些許動靜,不知為何,謝翎眼皮一跳,他拉了施嫿一把,兩人靠在牆邊,往後看去,一道人影正朝這邊走來,已經離他們很近了,之前由於雨聲的緣故,他們竟然誰也沒有發覺。
眼看著那人距離他們只有兩三步之遙,許是路人,施嫿打量一眼,但是很快,她就不這麼想了,那人緊走幾步,很明顯是衝著他們過來的。
施嫿心中一驚,拽著謝翎轉頭就跑,那人見驚動了他們,也不掩飾了,幾步追上來,伸手抓向他們,眼看指尖都勾住了施嫿的衣裳,謝翎猛地一拉施嫿,兩人拔腿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