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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施嫿拿起一個放在嘴裡叼著,然後把剩下的窩窩頭都拾起來,放進竹編的篩子裡風乾放涼,然後從門後拿了一個大大的竹筒出來,竹筒中空,邊緣被削薄了,拎起來不重,上面還有個蓋子,把窩窩頭塞進去,蓋緊了,便是一個簡易的小行囊。
她又依法裝了一筒清水,兩個竹筒並在一處,施嫿想了想,又去神堂下面給她爹的靈位拜了拜,然後把那靈位收好藏起來,道:「爹,等女兒逃得此難,再回來給您修神堂吧。」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施嫿爬起來,收拾了一番,便背上兩個竹筒並一個小包袱,往祠堂的方向去了,她來得不算早,已經有幾戶人家在這裡等著了,施嫿笑眯眯地與他們打過招呼。
其中一個婦人問道:「阿九,怎麼只你一個人?你哥哥呢?」
施嫿背著小包袱,挺了挺小胸脯,道:「哥哥出遠門去了,我一個人也能走。」
那婦人聽了,便知是怎麼回事,眼神中不由露出些許憐憫,替她出主意道:「我方才瞧著你叔了,正要過來呢,你到時候呀,就跟著他們走,想來也不會缺你一口吃的。」
施嫿仍舊是笑眯眯道:「就不給我叔添麻煩了。」
那婦人還欲再說什麼,旁邊一位大嫂子輕嗤一聲:「誰還不知道,就庚二那一家子,可還是別指望了。」
說到這話,幾個婦人又小聲議論起來,直到巷口又來了人,這才意猶未盡地按下話頭,施嫿笑而不語,她緊了緊身上的竹筒,這輩子她可不會指望她叔叔那一家子,否則被賣了還要幫著他們數錢。
施嫿上輩子會落得那般田地,有一大半還是要拜她叔叔和嬸嬸所賜,她年紀小,家境可憐,模樣生得也頗不錯,東家給一口,西家給一口,再加上自己也能琢磨,好歹活了下來,沒成想後來被人牙子看上了,當時的施嫿還半懂不懂,聽叔嬸和人牙子當著自己的面在討價還價,最後一吊錢,把自己給賣掉了。
人牙子將施嫿帶走之後,先是賣給了一個戲班子,沒兩年,戲班子散了,班主又把她賣給了京師頗有名氣的歌舞坊,給起了個雅名叫施嫿,此後再無阿九此人,後來施嫿輾轉入了太子的眼,又進了太子府,這是別話。
且說眼下,不多時,村裡的人便都挑著行李擔子,陸陸續續地來了,鄉民們聚集在一起,談話聲,孩童哭鬧聲,叱罵聲,一時間鬧哄哄的。
施嫿眼看著她叔叔也拖家帶口地趕來了,庚二站在最後邊,見著施嫿,也沒來打個招呼,仿佛沒看到似的,她嬸嬸更是目不斜視,連眼角餘光都沒漏過一點,還往人後走了走,倒似乎生怕施嫿過去一般。
直到老村長一家子到了,他著人點了點人數,道:「各家各戶再看看有沒有漏下的,沒有了我們這就走了。」
眾人聽了,果然又去點揀了一遍,一陣鬧騰之後,一行人這才終於上路了,方向正是南方,村長最終還是改主意了,看來自己昨晚說的那幾句話還是有些用處的,施嫿心中略帶雀躍地想著。
梧村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他們這一次背井離鄉,也不知多久才會再回來,又或者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趕路的時間總是最難熬的,沒日沒夜地走,腳底板起了泡,泡又被磨破,在鞋子裡悶著,不出幾日就發膿潰爛了,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大人們倒還好,尤其是小孩子,便覺得愈發難捱,一路上蹦躂著哭鬧不休,讓人頭痛不已。
施嫿的鞋子也破了,但是情況倒要比其他人要好許多,她沒事便撿些樹葉草葉之類的東西墊在鞋子裡,踩上去有些軟,倒也還行,走起路來果然輕鬆許多。
因為天氣乾燥,竹筒里的窩窩頭沒吃多少,便都幹了,硬邦邦的,跟石子兒似的,根本無法下咽,施嫿倒是不在意,拿清水泡著繼續吃。
就這樣趕了七八天的路,乾糧都吃得差不多了,也沒見著一個州縣,大家便都有些沉不住氣了,不免有些人打了退堂鼓,想要回村子去,口稱便是餓死,也要死在家裡頭,否則再這樣下去,人累也要累死了。
老村長拄著拐杖,額上青筋迸起,罵道:「想回去就趁早滾,別在這胡說八道!聽不懂人話還是怎麼?當初我在祠堂里怎麼說來著?帶大家尋個活路,你非要想死,大伙兒還拉得住你?別浪費了我們的力氣,你自個兒去便是!」
這劈頭蓋臉一通罵,眾人皆是閉口不言,後來果然沒有人再嚷嚷著喊要回去了,但是據施嫿觀察,確實有一戶人趁夜帶著一家老小迴轉去了,她並不多話,這個年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路都是自己選的,是死是活,也怨不得旁人。
接下來又走了兩日,速度較之前要慢了許多,大伙兒的腳步也逐漸沉重,就在這時,前面的人停了下來,施嫿心中奇怪,便過去一看,只見前方有一個小草塘,旁邊有一群人在歇腳,顯然也看到他們了,俱是站起身來,朝這邊張望。
在這種時候,即便是一個小草塘,那也是一份地盤,不容他人覬覦的,兩方的氣氛頓時有些緊張起來,甚至有人拿起了地上的長棍之類的物事,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旁邊有人遲疑道:「怎麼看著像是瓦罐村的?」
「真是瓦罐村的?」有人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