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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2:45 作者: 未妝
    少年的腳步先是緩了緩,還未等施嫿驚喜,然後再次加快,頭也不回地走了,如同落荒而逃。

    施嫿如同一根木樁子也似,杵在院門口,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她哥又走了,帶著家裡最後的存糧,拋下她,自己逃難去了,臨走時甚至沒有叮囑過她一句,只是說,我很快回來。

    又是這樣。

    施嫿心頭翻滾,咬緊牙關,望著那個背影消失在山坳處,直到眼睛都看酸了,少年都沒有回頭,她再次被拋棄了,施嫿漠然地想著,然後再不留戀地轉身進了屋子。

    這個時候,她還是阿九,只是梧村的一個孤兒,爹死娘另嫁,在鬧旱災的時候,她唯一的哥哥拋下她獨自逃難去了,從此她孑然一身,風風雨雨,如無根浮萍,身旁再無親人相伴。

    陽光從破了洞的窗戶中間照進來,滿室都是昏黃的光線,藏在床底下的大罈子被挪了出來,蓋子也沒蓋緊,露出裡面白花花的石灰,被陽光映得亮眼。

    施嫿不死心地伸頭看了看,裡面原本有半斤花生,現在連個花生殼都沒留下來,恰在這時,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找了一圈,家裡卻一點吃的都沒有,真正的一貧如洗。

    施嫿只得去灶屋,拿瓢舀了半瓢水對付著灌下去,心裡想,這要是個夢,還是乾脆醒過來吧,也不知道老天爺怎麼想的,她上輩子過得那麼難受,最後也沒撈到一個好下場,還得被迫陪著那太子自焚,怎麼還要再來一次?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麼?

    這麼想著,施嫿路過堂屋時,見著了神堂上她爹的靈位,順便拜了拜,心道,她爹要是顯靈,也接她下去享福算了,反正自己已經死了,若是運氣好碰上了那太子,說不得還能衝上去撓他個滿臉開花,閻王爺前告上一狀,也算痛快。

    才一拜完,施嫿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起來了,她無奈地用手搗住腹部,只覺得心裡燒得慌,多久沒嘗過這種餓肚子的滋味了?

    沒辦法,人一餓起來,真的是潛力無窮,施嫿絞盡腦汁地搜尋著家裡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果腹,目光不由便落在神堂上她爹的牌位上,往下一挪,靠牆的位置露出一道縫隙來。

    她連忙過去,把縫隙前的雜物搬開,後面是一個小門,只有一尺多高,連施嫿都鑽不進去,她把門打開,手在裡面摸了摸,拽出一個布袋子來,不算重,想來是沒裝多少東西。

    施嫿不由失望,但是還是打開了袋子,往裡面一看,是幾個小布包,她把布包一一拿出來,才揭開第一個,頓時喜出望外。

    那是一包剝了殼的花生米!

    真是山窮水盡,柳暗花明,施嫿高興得跟撿到寶似的,小心拿了幾粒扔進嘴裡,又打開另外幾個布包,有高粱米,玉米和粟米,分別用布包包著,分量雖然不多,但是品質都是極好的,顆顆飽滿,一看便是精心挑選過的。

    施嫿琢磨了一下,估計這是她爹娘從前挑出來用作種子的,到了開春就能種下去,可沒成想,今年旱災,她爹頭年底一蹬腿去了,她娘收拾收拾找了下家,哥哥不知道這事,也就便宜了施嫿。

    她立馬收拾好布包,又沖她爹的靈位拜了拜,默念道:爹爹,還是您最好了,給你女兒我留了活路,等來日情況好轉了,我再給您多燒些紙錢,就不必帶你女兒去地下了吧。

    施嫿把粟米、玉米粒和高粱米和在一起,就著門前那破了口子的大石磨,推了一下午,她人小力氣小,手都起了水泡,這才算把米麵推成細細的粉。

    花生米她沒捨得用了,在灶上炒了炒,這要是餓了,吃幾粒還能頂一陣子呢。

    施嫿往麵粉中加了水,開始揉面,手上的水泡生疼生疼的,但是沒辦法,好容易才揉好面,天都黑了,她找了一塊乾淨的棉布往盆上一罩,又把盆仔細藏好,仍舊還藏在神堂下面。

    院子裡的蛐蛐兒一聲聲地叫著,施嫿就著天邊的餘暉出了門,她得去一趟村長家裡。

    梧村人不多,才將將十幾戶人,除了施嫿她們一家,其他人都住的近,路邊的雜草都長了成年人腰那麼高,施嫿走進去差點看不清方向,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前面走去,小路盡頭便是村長的屋子了。

    入了夜,也沒有人點燈,從前雞鳴狗吠的小村子,此刻唯有寂靜,仿佛死去了一般。

    不知是哪戶人家中傳來孩童哭鬧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叫喊著:「娘,我餓!我餓了!」

    隨即便傳來婦人斥責的話語,在寂靜中顯得十分嚴厲,施嫿往口中又扔了一粒花生米,哼著小調兒,目不斜視地穿過巷子,往前面去了。

    眼看著村長家的屋子就在眼前,一個婦人端著簸箕出來,見了她,先是一愣,才不確定地道:「是庚子家的阿九麼?」

    施嫿脆生生道:「是呢,村長爺爺在家嗎?」

    婦人道:「你等等,我問問去。」

    她說著,轉身回屋去了,好一陣子才出來,手上的簸箕不見了,只是道:「他在祠堂商量事呢,你去那兒找吧。」

    施嫿道:「多謝嬸子了。」

    她說著,又往祠堂的方向去,沒多久,就見祠堂的大門在眼前,門開著,才進院子,便見裡面擠滿了人,都是村裡的青壯男人,大約有□□個,站的站,坐的坐。

    老村長站在上邊,見施嫿來,便問道:「你哥呢?昨兒通知他了,今天傍晚來祠堂,也沒見個人影,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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