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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1:03 作者: 墨然回首
    關卿點點頭。

    婦人的眼神十分不好,眼神對準關卿半天也沒聚焦, 但是她感覺得出來對面是個體面人,和她們這種翻田弄地的鄉下人一個天一個地,她絞著衣角半天,問道:「可以幫我算個人的下落嗎?」

    關卿向她推了一張白紙,又遞了支筆:「寫個字。」

    婦人尷尬地笑了笑:「我,我不識字。」

    關卿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淡淡道:「那把八字說出來吧。」

    婦人連道好好好,便將所尋之人的八字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關卿聽罷,嘴角微微一扯,輕描淡寫道:「死了。」

    婦人怔怔地看著他,像是沒聽清他的話:「什,什麼?」

    關卿好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死了。」

    婦人呆呆地在他攤前坐了許久,直到同村幹完活回來的一個婦人瞅見了,狐疑地看看關卿,將她從木樁子上扯了起來,拉到一遍:「他嬸你在這做啥?」

    婦人哆嗦著嘴唇,慌忙擦了擦眼淚:「我,我想算算我家二子,現在在哪,這兵荒馬亂的也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唉喲,這小伙子年輕輕的能算出來啥啊!」女人嘴皮子嘚啵得厲害,「一瞧他這容貌,就是富貴人家公子哥出來找樂子的,這種人咱們得罪不起。再說,你家二子從小離家,那時候……」

    女人沒再往下說,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關卿聽那瞎眼婦人哭得厲害,口吻十分淡漠:「這世道活著未必比死了強。」

    婦人愣了一愣,同村的女人不免又多看了關卿一眼,只一眼就被他滿臉的冰寒雪冷嚇到了,趕緊將婦人往村子裡拉:「快走快走,他嬸兒,這瞎……公子哥瞧著怪嚇人的。」

    夜裡關卿宿在了村子外的墳地里,靠著小山溫暖的身子睡了半宿,子時他睜開眼,帶著幾分茫然看著漆黑的天空。周圍的墳包里隱隱有人哭泣,漸漸,哭得人多了,都是在戰亂里枉死無法投胎的冤魂。

    關卿深深吸了口氣:「吵死了。」

    他一聲下去,所有哭聲戛然而止。徘徊在墳地里的魂魄十分畏懼他,哪怕這個年輕人身上的味道對鬼魂來說誘人而可口,可是它們的本能卻讓它們躲得遠遠的。

    上一個妄圖附身關卿的女鬼,現在連魂渣都不剩了。

    關卿靠著毛驢對夜沉思了半天,突然索然無味起來,他起身從行李里摸出個巴掌大的小金豬。臨行前知春道人送了他許多盤纏,大部分都是這種金銀玉器,突然而至的暴富讓關卿足足沉默了許久。

    知春道人還擔心他路上不夠花,又想往行李里塞尊和田玉佛,最終被關卿極力婉拒了。

    他的師父真是深不可測呢。

    關卿將小金豬留在了白日算卦的婦人枕邊,牽著小山循著坑坑窪窪的山路繼續向北而行。

    路上也曾有不懷好意的人打過他這個漂亮瞎子的主意,不是嚇得神志不清,就是將他奉若神明,請為上賓。

    關卿在一個地方停留的時間不長,但也漸漸走出了自己的名聲,誰都知道道門裡出了個俊美不凡的青年才俊,卜卦,堪輿,驅邪,樣樣在行。

    名氣大了,麻煩也隨之而來。

    那是關卿到龍城的第一日,如果他所處的世界沒變,那此時的龍城便是日後的燕城,這也是他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長途跋涉讓小山的脾氣變得很不好,走十里要歇半天,關卿將最後一招吊蘋果對它用了無效後最終黔驢技窮,決定連人帶驢在龍城好好歇歇。

    他用路上賺的錢租了個小院,院子不大,但是有個磨盤,和在山上知春道人的小院子裡的一模一樣。於是關卿又買了一些黃豆,打算磨豆漿做明日的早飯,豆渣還可以做下飯菜。

    兩輩子的生活經驗足夠讓他一個人活得很好,只是偶爾關卿覺得有點寂寞,對於這個世界他始終覺得自己只像一個遊蕩在邊緣的孤魂野鬼,哪怕他已經活了幾十年,也許還要活更久……

    住下來的當天夜裡,就有人拜訪了,準確來說不能算人。

    一條兩三米長的人臉蜈蚣悄無聲息地從矮矮的院牆頭爬進了關卿屋子裡,一雙泛著綠光的獠牙對準枕頭,快准狠地扎了下去。

    噗呲,枕頭破了兩個洞,綠色的毒液直接將枕頭連床腐蝕出了兩個碗口大的洞。

    噗呲,一簇燭火輕盈地躍起在窗邊,關卿端著茶優哉游哉地喝了一口:「大半夜不睡,難為你了。」

    他話音剛落,蜈蚣陡然暴起,如同一條巨蟒掃垮床柱,撲向關卿。

    平地之上倏地立起一道人影,月光將它的身形拉得奇長詭異,手持兩柄巨斧,縱身與蜈蚣纏鬥在一起。

    不過幾個回合,蜈蚣不敵對方兇殘,明顯落於下風。

    一縷細長的光束從蜈蚣里悄然溜出,貼著牆角飛向夜空之中。

    「想跑?」關卿冷笑,屈指一彈,白光一閃追了過去,空氣里浮起一層淡淡的焦糊味。

    數條街外的某宅子裡一個瞎眼道士一聲慘叫,捂住血流不止的雙眼在地上左右翻滾,嚎啕不止。

    持斧的怪人斬殺蜈蚣之後,便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絲毫看不出片刻前的活靈活現。

    關卿朝它招招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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