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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1:03 作者: 墨然回首
羅影叉起一小塊,正要放入最終,餘光忽然瞥見服務生露在袖口外的一截手腕。
那截皮膚和他氣色正常的臉龐有著巨大的色差,不僅灰白得宛如死人一般,更從皮膚深層向外透著一塊塊青褐色的斑塊。
羅影心中一驚,那種斑塊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的大腦急速轉動起來,陡然想到木非魚在這種高分貝的電視聲中,是怎麼隔著牆清楚地聽見他和服務生的對話,而回答他的?
他強忍著不安和恐懼,悄咪咪地低頭假裝眼睛不適,將從兜里瓷瓶里摳出的柳葉汁揉進了眼睛裡。
再抬起頭時,服務生仍然是那個服務生,但是他全身的皮肉呈現出一種腐敗的鬆弛,眼球上甚至爬過一條蠕動的蛆蟲。
羅影克制住尖叫的衝動,戰戰兢兢地低頭看向突然失去香氣的餐盤,撲面而來的是股濃郁到嗆人的血腥味。
餐盤中肥美的鵝肝變成了一塊血淋淋,也不知道從哪個動物身上挖出來的新鮮肝臟,被黃白色脂肪包裹的肝臟泡在一灘黑紅的血水裡,散發著陣陣腥味。
「嘔。」羅影再也克制不住,扶著桌子將吃的晚餐吐了個乾淨。
服務生臉色變也未變,彎下腰舉止優雅地用刀叉將肝臟切割成份額相等的塊數,叉起一塊送到羅影嘴邊:「先生,鵝肝涼了就不好吃了哦~快趁熱吃了吧。」
「吃你大爺!」羅影奮起將桌子連同餐盤一起翻了個底朝天。
銀質的餐具滾落一地,其他餐盤也都被掀開了地上,露出裡面的真實菜餚。
餐盤中全是大小不一的內臟,有仍然緩緩跳動的心臟,也有肥大的肺部,大小形狀一看就知道屬於哪個物種的。
羅影也不知道從哪裡鼓起的勇氣,鉗住服務生的手腕往旁狠狠一甩,將他整個「人」推出了幾米外。他本想去浴室喊木非魚一起戰鬥,結果想起浴室里木非魚和這個服務生的一唱一和,頓時心生寒意,連滾帶爬地擰開房門,一路哭嚎地奔向蕭七他們的房間,猛捶房門:「七爺!觀主!救命啊啊啊啊!有鬼啊!!!」
蕭七和關卿這時候差不多快睡著了,蕭七這人很有意思,好好的一米五單人床不睡,非要和關卿擠一張床。
關卿胳膊擰不過大腿,別彆扭扭地也就同意了。
蕭七也沒真把他就地給辦了,一來時間場合不對,二來他理解地摸了摸關卿的小肚子:「每個月這幾天我懂的,等這次回去我給你再訂一箱烏雞白鳳丸調理調理。」
關卿回以他一個恬淡的微笑,在蕭七鐵板似的腹肌上也揩了幾把油:「總讓你破費多不好意思,回頭我也給你訂機箱X源牌腎寶,你好我也好。」
蕭七:「……」
互相傷害夠了的兩人各自平息了下心中的怒氣,安詳地一同閉上眼入睡。
結果眼沒閉半個小時,羅影就鬼哭狼嚎地來捶門了。
關卿剛好開始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回到了定坤觀,站在前院裡的一株老樹下,仰頭撫摸著樹幹。
「你回來了。」
有個聲音從另外一株樹下傳來。
關卿驀地看過去。
蒼翠如蓋的樹蔭下,一個長發男子披著黑色的鶴氅朝他微微一笑。
他的樣貌生得極為俊美,一笑起來如春花燦爛,仿若驚鴻掠影,只叫關卿微微一怔。
關卿與他隔著兩株樹的距離遙遙對望,忽然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傷與怒意,他無法控制這股複雜的情緒,也無從得知它們從何而來。過了許久,他輕輕問道;「你是誰?」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仿佛想通了一般,無奈而溫柔地笑了笑:「你這個孩子呀~」
月色如白練,被樹葉篩成螢光點點,漏灑在那人清雋的身影上,竟是直接穿透他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他對關卿道:「你現在想明白了嗎?」
關卿怔忪片刻,茫然遲緩地問:「想明白什麼?」
眉目如畫的青年人抬手拂過點點月光,仿佛能觸摸到它們一般:「想通人世情愁,想通陰陽分合,想通這千千萬萬年以來我輩中人所求的真正道義,」他忽然輕嘆一聲,「最重要的是想通你想要什麼。」
關卿反問道:「我要什麼?」
「對,」那人慈悲而憐愛地看著他,「你之一生漂泊流離,過盡坎坷,嘗遍冷暖,世間百態你皆看過,但你始終不明白自己畢其一生,所求為何。在這裡,你明白了嗎?」
關卿被他一句話帶入巨大的惘然與迷茫中,直到他被羅影的敲門聲驚醒一時間也無法徹底清醒。
蕭七帶著戒備入睡,睡眠很淺,敲門聲幾乎一想起,他便警覺地睜開雙眼,眼中睡意幾乎在一刻退盡。他架起單片眼鏡,一手從枕下抽出把黃銅色的金屬物體,一手按住條件反射坐起來的關卿:「我去,要有什麼你先保護自己。」
關卿迷惘地坐了片刻,直到蕭七下了床走向門才倏地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掀開被子赤足跳了下去緊張道:「蕭七。」
蕭七朝他比了個放心的手勢,一手搭在門上,隔門懶洋洋地罵道:「大晚上的不睡覺跑我們這叫什麼魂?!」
羅影在門外痛哭流涕,頭也不敢回,恨不得扎進門板里,悽厲地叫道:「七爺!有鬼啊!那鬼把木非魚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