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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31:03 作者: 墨然回首
    警車在風雨里一路向北,上了高速飆了一截,城區的燈光遠得快看不清了,才刺啦一聲,颳起半米高的泥水,停住了。

    關卿下了車,才發現他們到了根石柱下,頭頂幽黑的牌坊如同張開的一張血盆大口。

    牌坊下有幾個撐傘等候的人,見關卿他們下車連忙迎了過來,老孫看見打頭的一個,非常意外地頓了頓腳步,才走了上去:「老秦?」

    被叫做老秦的人筆直地撐著一把黑色長柄傘,戴著副銀色西邊眼鏡,站在幾米之外就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冰冷氣息。哪怕見到熟人,他也只是微微點了下頭,算作打了個招呼:「是我報的警。」

    老孫愣了一下,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其他人,朝旁邊走了兩步:「遇害的死者是你什麼人?你也是局裡老人了,這種情況要規避的你不知道?現在風頭抓得緊,我記得你正在評職稱的關頭吧,不能在這上面出茬子。」

    「這是局裡的法醫,和老孫關係不錯。」打瞌睡的警員懶洋洋地在關卿旁提了句,「叫秦鑒,在省里都排得上號的一把刀。」

    關卿卻留意到這個秦鑒和他身後的幾個人竟然也是一身純黑的西裝衣褲,和壓抑的天色幾乎快融為一體。

    秦鑒愣了下,眼光掃過關卿他們,聲音也刻意壓低下來:「我就說你們怎麼來了,我這邊是遺體失蹤,你那邊是怎麼回事?」

    「命案,」老孫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個字,他看了一眼秦鑒的衣容,「家裡有白喜事?也不和兄弟們說一聲,人不到分子要到的。」

    秦鑒臉上看不出多少悲痛之情,不咸不淡地說:「不是家裡人。」

    確實不是秦鑒的家人。

    葬禮的主角是個關卿從沒聽過的一行大佬,至於哪一行,秦鑒語焉不詳,老孫似乎知道點什麼但是諱莫如深。

    倒是總是睡不醒的警員又好心地給關卿解密:「搞風水的,生前不少大人物都得過他的指點。看到左邊那位沒,那是京城那位秘書長身邊的人,特意派來弔唁的。」

    關卿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秦鑒身後左邊的那一位,果然是經常在電視裡露面的。

    他扭過去盯著那個警員。

    警員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粗聲粗氣地問:「幹嘛?」

    「沒什麼,」關卿慢吞吞地說,「我感覺你就像個提供線索的NPC似的,什麼都知道。」

    「哦,」警員沒什麼表情,不太感興趣地說,「還是算了吧,這種NPC一般都是炮灰,死得早。等等,我是不是還沒和你介紹自己?我叫龐龍,以後有事哥罩著你。不是我說,你總用那種猥瑣中透著一點小變態的眼神盯著哥幹嘛?哥不搞基我和你說!」

    關卿誠心發問:「你會唱兩隻蝴蝶嗎?」

    「……」龐龍搓搓巴掌,「兄弟,你把天聊死了兄弟。」

    於是關卿乖乖閉嘴了。

    誰也沒想到牌坊里居然是一個偌大的迷宮,青黑的樹木遮天蔽日地擋在他們頭頂,像一面巨大的棺蓋,給人一種隨時會垮塌下來的壓迫感。

    秦鑒對迷宮相當熟悉,輕車熟路地領著他們東繞西拐,迷宮複雜龐大得超乎他們想像,仿佛永遠都走不到盡頭一般。

    一開始的新鮮勁很快過去了,在永無止境地拐彎又拐彎後,別說秦鑒身邊那幾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連龐龍脖子上也開始冒冷汗,咽了口唾沫罵道:「艹他姥姥的,比老子負重跑個十公里還累。」偏頭一看一關卿,頓時驚呆了,「小子,看不出來啊。」

    對比繞得頭暈眼花的其他人,關卿簡直可以稱得上身輕如燕,一派輕鬆,絲毫沒有任何不適感。他反倒向龐龍奇怪地揚揚腕錶:「才走了四百九十步。」

    龐龍臉色難看,捏了捏自己的六塊腹肌,又看了看瘦巴巴的關卿,敏感的自尊心被一百頭草泥馬踐踏成泥。

    關卿斜眼瞄了瞄他的腹肌,又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假裝不經意地說:「男人最重要的不是肌肉,而是腎。」

    龐龍獰笑著一掌拍在他的腎上。

    關卿:「QAQ!」

    走到四百九十九步,突然前方豁然開朗,大片黑白相間的喪幡整齊劃一地垂掛在他們面前。

    「喲呵,排場夠大啊。」見多識廣的龐龍也忍不住驚嘆了一句。

    關卿和鄉下人進城似的左看看右看看,忽然他抬起頭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喃喃道:「沒下雨了?」

    弔唁儀式的場地布置得很特別,關卿看了一圈沒找到任何電子設備,連照明的光源都是一盞盞忽高忽低的明火。喪幡間站著許多影影綽綽的影子,三五成群,竊竊私語。

    在他們走出迷宮時,那些影子不約而同地隔著幡布朝他們看來,可當關卿看去時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又瞬間收了回去。

    「神神叨叨。」龐龍低罵。

    「四哥,你還是報警了?」

    迎上來的是年輕女性,二十上下的模樣,一身黑衣長裙穿在她身上,比秦鑒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漠,多了幾分哀婉。她的眼尾通紅,說話聲沙啞低柔,看了看關卿他們,不大讚同地朝秦鑒搖搖頭:「這事說到底是我們觀里事,鬧到明面上,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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