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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六十年前,齊流木等人對付四凶時,我偶然看到了未來。」它沉默了一下,「那是比現在還糟糕千百倍的境況。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又無法直接改變天道,所以在這時空的洪流之中,放進了一點異數。」
「我的白澤圖,不止記載了所有妖獸的姓名、習性和驅除的方法,這張白澤圖,本身就是一方時空。這方寸之地,是唯一能夠避開天道視線的地方。這裡的規則,全部由我創設。未卜先知,偷天換日,都不在話下。」
江隱似乎明白了過來:「難道說……窺天鏡,七星披肩……都是你放進來的?」
白澤點了點頭。
「彼時我力量較弱,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將白澤圖的一部分化為七星披肩和窺天鏡。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摩羅並非我所放,是天道之意。它帶給了人世間如此多的紛擾,我只希望它從未出現過。」
「我將這兩件神物投入塵世中,靜待有緣之人出現。六十年過去,我幾乎已不抱希望,但你們出現了。你們比我想像中更加聰明,也更加勇敢。我愈發意識到,比起所謂的神器,人才是最大的變數。看似為命運所困,卻能與命運相博,看似天所累,卻總有頗局之道。」
祁景好半天才抓住了重點:「所以……現在這個時空夾縫,也是你創造出來的?我們難道就在你的白澤圖之中?」
「是的。只有在白澤圖之中,這些妖獸才能復活,也只有在這裡,你們能夠回到過去,給他們一個不一樣的結局。」
它又抬頭看了看天空。
「我在這一方天地之中,可以創設一個凌駕一切的規則,這個規則就叫做『障目』。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不僅僅是為了避開天道的視線,還是我的修行之本心。我一直不明白,天道機關算盡,將盤根錯節的因果清算乾淨,為何結果仍然如此不公,讓我良心難安?後來我終於悟出,罪大惡極之人未必當死,行善積德之人也未必善終,人性複雜難言,因果層層疊疊,前世今生糾纏不休,若要講的分明,那就無從說起。如果說人間有律法,世間有天道,那我的『障目』就是法外之情,道外之理。律法冰冷,我便要情,天道難測,我便講理。我的『障目』,不是法,不是情,不是理,只憑本心。這一點,我和窮奇倒有些相似。」
它頻頻抬頭望向天空,那張嚴肅又美麗的獸臉上出現了一絲憂愁。
祁景隨著它的目光看去,就見昏沉沉的天邊有一道深黑色陰影,遠看去如黑雲壓境,雷電閃鳴,仔細一看,竟是一條不斷擴大的裂縫。
「『障目』快要撐不住了,天道已經察覺到了這裡。」
「我們出去之後,會發生什麼?」
白澤沉吟道:「從白澤圖之中出去,你們會回到現實的世界中。我護不住你們,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天道也許會清算因果,降下懲罰。不過你們創造的歷史已成定局。在此之前,摩羅必須毀掉。」
但是,如何毀?
「摩羅生於天地之間,若想毀去,也只能借天地之力。現在天道要毀滅這一方時空,你們需在兩個時空的閉合的瞬間,將摩羅投入夾縫之中,讓其被天地之力碾為齏粉。」
瞿清白驚道:「那萬一沒找準時機,豈不是連人帶摩羅都會被壓個稀巴爛嗎?」
「不錯。不過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們。」
它一揮爪子,就見周身漂浮的捲軸之中,有幾個小人掙扎著從捲軸中鑽了出來,剪紙畫一般貼在了江隱的手心裡。
「這些小紙人,你們可以叫它式神,也可以叫它天兵天將,無論叫什麼,都是將自己的一縷神魂注入其中,它便可化為與你一般無二的人。我教你們用法,將摩羅交給他們,即使出了差錯,也不會危及生命。」
「不過切記,若紙人將毀,要將自己的神魂及時抽出,不然三魂七魄缺其一,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
天邊的裂縫越來越大,將翻湧的風雲席捲入內,仿佛一張深淵巨口,將一切吞噬殆盡。這場景與饕餮吞下大理國時的景象何其相似!
雪白毛髮的野獸道:「你們該走了。」
此時大地已經開始崩裂,土塊和草皮都被狂風席捲入天裂之中,他們護著傈西族的老幼婦孺,蹣跚著走向天邊,幾乎睜不開眼睛。
祁景走出兩步,又忍不住回頭:「那你呢,你會怎麼樣?」
白澤微微一笑:「天道惱恨於我,世間再無我的容身之地。從此之後,我會和白澤圖化為一體,再不現世。你們無需掛懷。」
好一句無需掛懷。
白澤從未出現在所有人的故事之中,卻又無處不在。如果不是它,許多人都會走向註定悲劇的結局。但如果不是江隱戳破,無人知道它做了什麼,也無人感謝它因此永遠消失。
它行事果然只憑本心。
祁景知道不需要多說什麼了,他深施一禮,轉身離開。
走出百米開外,再回頭,那端坐著的白色身影已經在風沙中化為小小一點,模糊不清了。
此時他們腳下的大地已經裂開了黑黢黢的一條縫,如一條巨大的峽谷。在峽谷一邊,是白澤圖中的世界,另一邊,是現實的世界。
「這怎麼過去?」瞿清白頭大道。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讓開。」
陳厝從人群中走出,數條血藤從他身後招搖著伸出觸手,好像一隻巨大的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