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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夜裡,他們將被褥都搬到了一起。
陳厝遠遠一個人坐著,他的身影孤孤單單的。瞿清白剛走過去,他就已經自己轉了過來,目光中滿是警惕:「幹什麼?」
瞿清白收回了手:「過來和我們一起睡吧。」
「不用。」
「你的血藤又不管保暖。」瞿清白說,「大家一起睡更暖和。」
陳厝仍然不動:「我不需要。」
瞿清白胸膛起伏了兩下:「那你就凍著吧!」
他轉身走了,陳厝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眼中複雜難明。良久,又低下頭去。
忽然,一隻手揪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將他扯了起來。
瞿清白圓圓的臉上還是憤憤的:「你想凍死,我還不想替你收屍呢!」
陳厝不知是因為驚訝還是什麼,沒有抵抗的被他拉了過去。
其他人見瞿清白拉著人過來,自然的讓開了一個位置,陳厝被硬按著坐了下來,脊背僵硬的挺直著,好像是第一次與他們圍坐在一起。
明明這樣的場景應該熟悉到刻進DNA里才對。
祁景看著他:「陳厝,不管你心裡怎麼想的,咱們從來都不是敵人。」
陳厝冷笑了一聲:「不是敵人?你敢保證出去之後,你不會與我為敵?如果你們也要和我搶東西,那就是我的敵人!」
祁景搖頭:「出去的事就等出去再說吧。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我們能走到哪一步呢?現在,就讓我們和平共處吧。」
陳厝沉默了,他看向其他人,他們都點了點頭。
一些碎布和木頭生起了一叢火,在神像的內部,還有很多叢這樣的火光。神像內部的人都陸續醒了過來,看來江逾黛說的話只不過是死前的最後一個謊。人們正吃著他們分配的食物,靜謐中有著喻喻低語,人們焦躁悲傷的心,短暫的被食物和火光撫慰了。
有一隻手碰了碰他,遞過來一塊干硬的餅子。
周伊說:「快吃點吧,你餓了吧。」
她臉上的關切不似作假,他剛接過來咬了一口,就有什麼兜頭罩住了他。
吳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分你的被子。」
陳厝將那東西拽下來,是一塊繡著日月星辰的披肩。那披肩摸起來非常柔軟溫暖,圍在身上的時候,就像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陳厝驚訝道:「這東西倒是暖和。」
瞿清白說:「阿詩瑪大娘講過的故事,你忘了嗎?」
陳厝皺眉:「什麼故事?」
其他人對視了一眼:「就是傈西人和漢人相愛的故事啊。」
陳厝沒有說話。
周伊想了想:「我們在一起時的事情,你都想不起來了嗎?」
「我想不起來了。我只對一些事印象深刻。」
他沒再說下去,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他們都明白了。
他深刻的記得的,只有那些遭受折磨,痛苦無比的日子。
瞿清白戳了戳他:「你總不能再是個紙人吧?」
陳厝打開他的手,哼道:「不可能。一個紙人,怎麼能完全承載血藤和檮杌的力量?」
瞿清白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有點苦澀。陳厝注意到,他的手下意識的摸了下心口。
「你心臟不舒服?」
「啊?不是……」瞿清白小心翼翼的將那個東西拿出來,是一個皺巴巴的紙娃娃。
紙娃娃 有著彎彎的眉眼,每一個褶皺都被細心的撫平了。
陳厝看出來那是什麼了,不由得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這東西有什麼好留著的?還是說,」他盯著他,「你覺得之前的那個他還會回來?」
瞿清白堅定的點了點頭。
陳厝一把掰過了他的臉,他的力道很大,動作也很粗暴:「看著我。我問你,我是誰?」
他在笑,但那笑容沒有到眼睛裡,神色非常冷酷。
瞿清白被他掰的皺起了眉頭,打開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是陳厝。我相信你沒有被檮杌控制,可是你的路走歪了。」
「什麼是歪路,什麼又是正路?」他冷笑道,「詛咒沒落到你頭上,你當然不著急,棍子沒打到你身上,疼的又不是你!」
瞿清白直起了身子:「你說這些話真是沒良心!我……」他嘴唇抖了抖,想說他被打斷腿之後做流浪漢逃亡的日子,想說他日夜不停的擔憂和焦慮,說他的自責和思念,到最後,又覺得這些不值一提。
是啊,他怎麼能體會到陳厝的感受呢?
人與人之間,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的痛苦陳厝體會不到,陳厝的他也體會不到。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相信對方全心全意為自己的信任。
手上一松,陳厝已經將那紙人搶了過去。
瞿清白急道:「你幹什麼?」
陳厝眼中翻湧著瘋狂的浪濤:「既然之前的人已經消失了,你還留著它幹什麼?看著礙眼,不如撕了省事!」
「不要!」
陳厝的手已經將那紙人撕開了一半,但是就這一下,他好像突然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眉毛都緊緊皺了起來。
瞿清白一把搶過了紙人,上面裂開了一道口子,紙人歡快的笑容扭曲了。
陳厝緩了緩,挺過那種腦海里忽然閃現出一些畫面的詭異感,又要伸手拿紙人:「給我。」
但瞿清白的手指死死攥著皺巴巴的紙人,指節都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