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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終於,她深深的拜了下去,額頭磕在地上:
「周伊拜別五爺。」
這一拜,在青鎮是恩斷,在這裡是死別。
白淨閉了閉眼,他緩緩的環視著四周,似乎知道這是自己見到的最後的場景了,在生命的最後,竟是這些人陪在他的身邊。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伴隨著極大的驚悚和恐懼,他的殘肢用力彈起,差點摔到地上。
江隱扶住了他,他卻在地上像脫水的魚一樣掙扎著,伸出手臂指著一個方向,喉嚨里嘶嘶作響,聲音極為可怕,像是蛇類進攻前發出的威脅。
人群分開,陳厝站在那裡。
他一臉茫然的指著自己:「……我?」
白淨臉上的表情幾乎是憎恨了,他掙扎著爬向陳厝,那姿態簡直像是要同歸於盡,不死不休。
周伊急道:「五爺,五爺!他是陳厝啊,你這是怎麼了?」
白淨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大張著嘴,好像要說什麼,可沒了舌頭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他的手已經碰到了陳厝的衣角,又垂落下去了。
那隻眼睛灰暗的張著,人已經沒了氣息。
直到死前,他控訴的手臂還僵硬的指向陳厝。
屋裡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陳厝,面色驚疑不定。陳厝退後兩步,避開那僵直的手臂:「他為什麼要指著我……」
周伊喃喃道:「對啊,他為什麼要指著你?」
「為什麼,白家木寮里那些人的死相,就像被吸乾了血一樣……」
她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太像被血藤造成的了。
陳厝低下頭,看到了白淨倒在自己面前的屍體,環顧四周,看著同伴們複雜的目光,他的臉色白了又紅,僵硬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是說,是我把他弄成這個樣子的??」
吳敖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仍然疼痛不止,他想起木寮里那些人的慘狀,又想起了他們去救閣樓救陳厝時,遇到的一個女人。
那女人說,他看過守衛哈桑的屍體,他的皮緊緊的包裹在骨頭上……
如果不是陳厝,還有誰能做到?
他不願意去懷疑自己的同伴,但眼神中已透露出了三分遲疑。
忽然,瞿清白道:「不可能!絕對不是陳厝。」他看起來比陳厝還憤怒和委屈,「你們出去的時候,我一直和他待在一起,在這之前,他也一直在竹樓里,哪裡來的時間去殺白淨?」
「是啊。」祁景道,「他根本沒有作案時間。也許是白淨想表達的並不是陳厝殺了他,但已經說不出口了。」
瞿清白皺眉道:「誰知道白淨心裡在想什麼,也許他想藉此機會讓我們內訌也說不定。」
眾人沉默不語,
祁景拍了拍手:「同志們,這種時候就別想那麼多了,團結才是力量,我們先把這個爛攤子收拾了吧。」
夜裡,阿詩瑪大娘的後院燃起篝火,白淨作為白錦瑟的後代,四凶的守墓人之一,就這麼在熊熊烈火中化為了灰燼。
周伊將他的骨灰裝了起來,帶在了身上。
這一夜,大家都沒有睡好。
火塘邊,江隱自己坐了很久,直到祁景走過來,和他一起坐下,他才開口:「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白淨不是死到臨頭還要騙人的人,他並不善良,但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不會做。如果他連死都不怕,為什麼看到陳厝還會露出那樣恐懼的表情?」
祁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或許是有人扮成了陳厝的樣子,或許是他在一個他認為不可能的地方看見了陳厝。」
眼前被一個黑影擋住了,瞿清白坐在了他們對面。不一會,陳厝也下來了。
「都沒睡啊。」他似乎並不驚訝,坐下來嘆了口氣,「看到咱們四個,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想想已經快兩年了吧。」
「何止兩年。」祁景說,「感覺像過去一輩子了。」
江隱問:「你身上的詛咒,有再發作過嗎?」
陳厝愣了一下:「沒有。距離我的二十一歲生日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我並沒有像陳琅,或者我的家族裡的其他人一樣暴斃。他們都說檮杌的魂魄附在了我身體裡的血藤上,我以前還會時不時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在誘惑我,和我說話,最近再也沒有聽到過了。」
「也許,吳璇璣對你做了什麼改造,反而將你身體裡的檮杌消滅了?」
陳厝搖頭:「我不知道。其實……」他皺著眉,面色有些痛苦,「我每次回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死活想不起來。就算有一些畫面,也是斷斷續續的,再想就頭疼的要炸了一樣。」
瞿清白說:「伊伊不是說了嗎,這是什麼創傷後應激障礙,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他們談論到了黎明,聊那些並肩戰鬥的日子,聊那些分別的時光,祁景看著陳厝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感覺他們的心挨得很近很近。
天亮時,祁景的頭一點一點,陷入了短暫的睡眠。
在他的夢裡,他再一次看到了齊流木,那個本該葬身在饕餮口中的齊流木。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祁景竟有些懷念,如果能重來一次,他真希望這個故事有其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