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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他不死心的問:「為什麼?你現在就……什麼感覺也沒有?」
江隱的聲音很模糊:「有……」
「什麼?」
「我感覺..很安心。」
祁景半天說出話來。江隱連他的手都忘了放開,就那麼握著他的手,又睡著了。
他的睡顏是放鬆的,平和的,甚至是香甜的。
在棺材裡躺了幾個月,被傈西族折騰了這麼多天,又在猴山里殺出一條血路,他終於能在祁景身邊放下防備,好好的睡上一覺。
祁景在黑暗中一個人咀嚼著這一份百味雜陳,他覺得,為了江隱這一句安心,什麼都值了。
他把江隱抓著他胳膊的手帶到懷裡,緊密無間的貼著,用盡了這輩子所有的溫柔,輕輕說了一句:
「晚安。」
可惜平和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忽悠一下天就亮了。祁景醒來的時候,江隱已經不在身旁,只有留著餘溫的床鋪。
剛抬起頭,就見一個背影立在晨光中,將羊皮襖套在了身上。
他剛要叫:「江隱……」
那人一回頭,卻是一張陌生的臉。黑黢黢的皮膚,紅撲撲的臉頰,高鼻樑,濃眉毛,儼然一個樸實的傈西族小伙子:「你好啊。」
祁景將他從上看到下:「你好。你是誰?」
那人道:「我叫亞圖,是桑鐸的朋友。」
他伸出一隻手,祁景和他禮貌性的握了握,就聽他低聲道:「不用擔心,他把你們的事都告訴我了。我不會說的。」
祁景用力一拽,將人拉了過來:「……你最好不會。」
在極近的距離下,亞圖的黑眼睛和祁景對視了一會,兩人的神色都變了。
祁景笑了起來:「江隱,你這是在考驗我嗎?」
亞圖,不,應該叫江隱:「哪裡露陷了?」
祁景翻過他的手,看著那粗糙的古銅色紋路:「哪裡也沒有。但我呢,也不是那麼薄情的人,昨天剛睡過,今天哪能就不認識了?」
江隱抽出手,強調:「是睡覺。」
「那好,昨天剛一起睡過一覺。」
江隱眉頭一跳。
祁景憋著笑,他看出來了,江隱怎麼聽怎麼覺得不對勁。
反正他倆現在誰也不像當年那樣光明磊落了,就是一個對視都能咂摸出點別的意思來,怪誰?怪造化弄人。
瞿清白從門口探出頭來:「快下來吧,阿詩瑪大娘催了!」
他們一起下樓,晨光中,萬古寨還是一如既往的祥和平靜。阿勒古和桑鐸已經坐下,拿著饃饃在啃,阿詩瑪大娘將清粥小菜端上來,問他們:「昨天的篝火大會怎麼樣?」
桑鐸含糊道:「就那樣。」
「有沒有漂亮的姑娘給你們送花啊?」阿詩瑪大娘笑得很可愛,「當年我啊,太害羞,明明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就是不敢去問……」
瞿清白和阿勒古嘀咕:「阿詩瑪大娘不知道昨天的事?」
「不知道,她很多年不湊這種熱鬧了。」
瞿清白輕咳一聲:「我收到老多花了!」
他想起阿詩瑪大娘的過去,裝作隨口打聽道:「大娘,您當年一定很漂亮吧?」
阿詩瑪抿嘴笑了一下:「還行。」
祁景和他一唱一和:「謙虛了。現在也漂亮。大娘,您和大叔是怎麼在一起的啊?說說吧,也讓我們取取經。」
阿詩瑪被他們逗得很開心:「我們當時哪有現在這麼大膽啊……其實早就看對眼了,就是憋著不敢說,說不出口。那時候大姑娘小伙子之間,不是自由戀愛的,尤其是我……」
她臉色黯淡了一瞬,又打起精神:「我們在一個寨子裡,早就認識了,說來也奇怪,平時話都說不了幾句,不知怎麼的,兩顆心悄悄的就近了……有一次,我出去辦事,要獵手護送,他就來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求了他的兄弟好久,才換給自己的……」
「晚上我們歇在山裡,我睡不著在外面吹風,他就過來了,別彆扭扭的遞給我一條披肩,說夜裡風大,讓我披上……」
在場的人都能看出來,即使隔了幾十年,時光荏苒,歲月更替,那份感動和喜悅仍然沒有褪色。
阿詩瑪大娘講起他的時候,仿佛還是那個害羞的少女。
見大家都看著她,阿詩瑪臉上可是紅了:「嗨,我說這些幹什麼,這麼大人了,怪害臊的……你們吃吧,吃吧。」
眾人善意的笑起來,祁景笑道:「大娘,這麼說,那披肩可是你們的定情信物啊。您現在還留著嗎?」
「當然了。」
阿詩瑪好像好久沒有和人談起過去了,轉身回了屋裡,小心翼翼的拿著一條披肩出來了,很興奮的說:「就是這條。我寶貝的很,這麼多年了,還像新的一樣呢。」
這條披肩是傈西族最常見的七星披肩,上面繡著日月星辰,做工非常精緻,每一縷絲線都亮晶晶的,可見主人對它的珍惜。
阿詩瑪說:「每一個傈西族的婦女都有一條七星披肩,上面鏽的日月,就是指我們披星戴月,不分晝夜的勞作,象徵著傈西女人的勤勞。他一出生就是孤兒,但是被這條披肩包著,寨子裡的人把他抱走,養大了他……他說,他覺得這條披肩是他沒見過面的阿娘的,現在,他把它送給我……」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漸漸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