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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啊……」他吐出一個字來,聲音干啞的可怕,像被火燎傷了。

    一個人的臉出現在了他眼前,這人長相平凡,一側面頰上卻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那邊眼睛是渾濁的灰色,好像瞎了一樣。

    祁景看了他一會,連驚訝都沒有力氣了:「……孔寅?」

    「是你救了我?」

    孔寅微微點頭。

    祁景看著他:「……其他人呢?」

    孔寅道:「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小鎮已經被劈成了一個天坑,上面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說的委婉,實際上應該是絕無活路。

    祁景看了他一會,確認沒有任何迴轉餘地了,才將視線移開。孔寅清晰的看到,這個年輕人眼睛裡的光熄滅了。

    那張有點不馴順的,英俊的臉頰顫動著,眼眶紅了,胸膛也有點急促的起伏著。

    「你出去。」祁景說。

    他的聲音也抖得厲害,可以聽到從胸膛中極力壓抑的抽吸,在這種全身癱瘓般動不了的狀態下,只能用力的閉上了眼睛。

    孔寅沒說什麼,沉默的走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裡面傳來了很低很低的抽噎。孔寅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想抽菸。

    不知過了多久,他估計祁景發泄的差不多了,才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祁景除了眼眶還有點紅,其他看起來沒什麼異樣,臉上沒有淚痕。

    他問:「羅盤是你的?」

    孔寅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你還挺聰明。怎麼想到的?」

    祁景說:「你找到我後的第一時間就摸我懷裡有沒有東西。」

    他說的慢而嘶啞,孔寅給他弄了點水,又聽他說:「羅盤是我從江隱那裡找到的。」

    孔寅道:「我掉在了祠堂里,被他撿到了。」

    祁景咳嗽了一聲,他終於知道那個總是若有若無的身影是誰了,將唐驚夢帶來救場的是他。孔寅一直在跟著他們。

    「你到底是誰?」

    孔寅沉吟了一下:「不知你聽沒聽過,這世上有一種人,叫做說書人。」

    對上祁景有點疑惑的目光,他繼續道:「不是那種茶樓里講故事的說書先生,我們講的,是天下的故事。從很久以前開始,說書人就在以自己的手和眼記錄著世間大事,所記事無巨細,代代相傳。」

    祁景恍然道:「你不是為白淨做事的。你來這裡,是為了親眼見證……這一切。」

    而這裡將要發生什麼事情的預兆,恐怕就是這羅盤指引的。

    孔寅點了點頭。

    祁景說:「這世上每時每刻都發生了著這麼多事情,你不可能用一雙眼睛就看完,所以……你不是一個人。」

    「你們是一個組織。」

    孔寅沒有說話,祁景知道他默認了。

    「你們站在哪一邊?」

    孔寅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說書人不會站在任何一邊,我們有自己的一套規矩,要想公正客觀的記錄下歷史,必須當一個局外人。說書人游離於塵世之外,一般不參與紛爭,但……」

    「你破戒了。」

    孔寅點頭:「因為我知道你是至關重要的人,絕不能死在這裡。既然上天將我送到你身邊,要我在這一刻扮演這樣的角色,我就應該救你。」

    祁景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來。這笑來的不合時宜,和他悽慘悲苦的境遇及其不符,卻真心實意。

    「不是上天送你來的。」他緩緩的說,「是江隱。」

    他想起江隱將羅盤塞到他懷裡的那一刻,想到他在電閃雷鳴里濕漉漉的臉頰,用力凝視著他的目光,想到他說的那句「保重。」

    江隱並沒有想讓他死。

    他將羅盤留下,實際是將生的希望留給了他。

    孔寅皺眉:「你是說,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祁景說:「他知道,所以才會把羅盤留下,也把食夢貘的最後一根羽毛留下。這根羽毛是唯一得救命稻草,他要是想讓我死,為什麼不自己拿走?」

    他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

    孔寅看了他一會,表情有些複雜:「你最好不要陷太深。你難道不知道,他的師父……」

    「我知道。」祁景吸了一下鼻子,借低頭掩去了情緒的激動,「江逾白死在了窮奇墓的坍塌里,但無論是我,還是江隱,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頓了一下,又問:「這一段,你們的人也看到了嗎?」

    孔寅道:「天機不可泄露。而且,我所擁有的只是一部分故事,只有和別的說書人拼合在一起,才能窺得全貌。」

    祁景沉默了一會,好像在想什麼,良久,他問道:「那你有齊流木時代的故事嗎?」

    孔寅還沒有回答,外面就進來了幾個小護士,祁景這才注意到他被送到了一家條件簡陋的醫院裡。

    護士看到他就說:「病人醒了,怎麼不通知我?」她叫來了醫生,上前檢查了半天,一會問他這痛不痛那有沒有感覺,折騰了大半個小時,才一臉凝重的將孔寅叫了出去。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祁景已經被扶了起來,勉強倚靠在床的靠背上。

    「怎麼樣?」

    孔寅表情有些奇怪,祁景說:「直說吧,我受得住。」

    孔寅道:「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雖然挺嚴重,但也不至於癱瘓,現在這種一點也動不了都狀態是不正常的,他們也沒有辦法,建議你轉院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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