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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江隱剛往後面縮了縮,就被他拽了回來:「別動!刀劍無眼。」
江隱只得乖乖讓他剪頭。
剪好了,張達剛一進門,就指著他的頭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還邊唉喲:「我猜猜……是你師父的手藝吧?」
江隱點頭,看不出喜怒,好像有點彆扭。張達笑不停,他的耳根就慢慢紅了。
魯日一趕忙安慰:「好看,好看!像……」
張達接:「像狗啃的一樣!哈哈哈哈……」
魯日一啐他:「少說點話,沒人當你啞巴!」
江隱跑開了,叫也叫不住。
魯日一笑嘆:「孩子大了,知道害羞了。」
張達嗤嗤的笑:「要是我頂著那個腦袋,早就刨個坑把自己埋起來了,不知道害羞也知道了……」
江逾白吃了茶回來,正撞上他們,魯日一劈頭蓋臉的問:「瞧你幹了什麼好事?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好好一個娃讓你糟蹋了!」
江逾黛摸了摸腦瓜:「那頭髮?我覺得還行啊。」
魯日一還要說他,他就嘿嘿一笑,打岔過去:「打聽到點什麼了?」
張達說:「都說好了,中元節要演目連戲,咱們也上去耍一耍,然後逛夜市,放天燈。」
江逾白道:「好得很。」
魯日一還惦記著江隱:「我去看看阿澤。」
等他到了大堂,就見江隱坐在地上扎花燈,姑娘扯著幾塊紅布,指點他做一朵大大的蓮花。江逾白探出頭來:「就跟你講嘛,他好著呢。」
魯日一也坐下,幫著做燈,張達擠過來,也要扎一朵,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頻頻和人家大姑娘搭話,這個不會那個不會,活脫脫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江逾白又和江隱咬耳朵了:「也別學他。」
接近黃昏的時候,暑氣漸消,人們終於得了一絲涼氣,享受著辛勞工作一天後的放鬆與寧靜。江隱扎了一天燈,有些疲乏了,靠著牆,眼皮耷拉下來,頭一點一點的,姑娘養的小土狗圍著他的腳轉了兩圈,張嘴要叫,又被江逾白按住了。
「噓……」
好像不過頭點下去又抬起來,才眯著一小會,天就已經擦黑了。江隱坐起來,身上披著一件衣服,門外風涼絲絲的吹著。
姑娘趴在櫃檯上算帳,見他醒了,親親熱熱的叫阿澤:「你師父讓你去路口找他們。」
纖縴手指一指:「喏,往西一直走,就到了。」
江隱急急的跳起來,往外面跑,今天有他的活,要上台的。誰知剛跨過門檻,一個東西就輕飄飄的落下來,撿起來,像只小船一樣,是個帽子,剛才一直扣在他頭上。
姑娘撲哧一笑:「那個胖胖的給你折的,他說你的頭髮——」她不甚熟練的學著北方話,好像嘴裡嚼著甜絲絲的菱角,「太磕磣了。」
說完就笑起來,江隱戴上小紙帽,在姑娘清脆的笑聲中跑遠了。
到了路口,戲已經要散場了,熱鬧的人群推著擠著,熙熙攘攘。小孩手裡都捧著花燈,往河邊跑,鼻尖上汗涔涔的。大人們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手裡搖著蒲扇,笑罵著慢一點,小心水。
江隱穿過人群,到了戲台,已經是一身汗,雪白的小臉都有了血色。江逾白用汗巾子擦著臉,瞧見他就笑了:「我還以為要多久,跑的真快。」
江隱說:「怎麼不叫我?」
張達收拾好了東西,往地上一放,笑著道:「看見沒,幹活幹上癮了,給放個假還不樂意了!」
魯日一也笑:「阿澤,咱們今天好好玩一場,喏,你的花燈,我們也帶來啦。」
江隱捧著花燈,看了看他們,沒有說話。
張達欠欠的戳了戳他的帽子:「嘿,還是我的手藝好。」
行李留在了後台,他們也往小河邊走去,江隱跑在前面,他們在後面跟著,像每一個普通小孩一樣,像每一個普通人一樣,盡情感受著節日的快樂。
河邊的雜草和蘆葦都被清了一圈,已有不少人把河燈放下去,星星點點的燈光漂向遠方,匯起了一條燭光的長河。湖水微微蕩漾著,黑沉沉的,卻映出了流金溢彩,好像天上的煙火落到了凡間。
魯日一說:「河燈上都要寫上祝福的,阿澤要寫什麼?」
江隱接過筆,稍加思索,寫下了幾個字。他把筆遞給張達:「你要寫什麼?」
張達說:「那怎麼能告訴你?告訴你就不靈了。」
江隱便也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花燈。
張達寫了幾個字,一筆一划,看起來很認真,江隱知道他沒讀過書,沒什麼文化,只會寫一點字。
要放了,他又說:「在你旁邊放,你看到了怎麼辦?我要到那邊去!」
魯日一笑罵:「多大的人了,越活越回去了!」
江隱也覺得他幼稚,他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花燈放在河裡,魯日一背過去不看,直到漂遠了,融入了花燈的長河中,才轉過來。
江隱問:「師父呢?」
魯日一指指遠處一處處篝火,不知哪個是江逾白:「燒紙錠去了。不過他燒的可不是一般的銀元,是用那個什麼……符咒折成的,用來超度鬼的。」
他嘆道:「你師父是個好人,善人,他有慈悲心的,你要多學學他才好。」
江隱點點頭。
他看到張達已經跑到了河的另一頭,把花燈放下來,對他擠眉弄眼,好像在比誰的大。燭光的映襯下,他那張胖臉上的笑那麼放肆,快活,好像沒有什麼能夠讓他悲傷,好像世間一切都美好,都值得大笑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