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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李團結微微彎腰,齊流木嗅到了一點微妙的花香,清清淡淡,又格外穠艷引人,好像在花中坐太久了。
齊流木恍惚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窮奇用原形在花叢中打滾的樣子。
李團結抬起手,修長的手指蜻蜓點水般碰了碰他的唇。
「這張嘴裡說出的話,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白錦瑟聽不清齊流木說了什麼,但對視著的兩人忽然笑了,他們之間又變的如四處暖融融的春日一般。
齊流木小聲說:「我騙他們的。」
他的眼睛微彎,好像盛著一腔熱忱,滿懷真心,和一點狡黠。這是他從未露出的表情,李團結被輕而易舉的說服了。
這個人類,好像已經對他泥足深陷了。
祁景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場景扭曲了,他好像被放在洗衣機滾筒里轉了一圈,終於到了頭。
再睜開眼,周圍的氣溫變得有點低,景色還是很美,似乎到了山頂,林間的小溪流拍擊著卵石,幾處還結了層薄冰,分外涼爽。
地勢呈盆地壯,中間一汪藍寶石般的湖,繞湖一圈都是叫不出名來的,直聳天際的高大樹木,樹冠蓬勃如裙擺,枝蔓入水,鬱鬱蔥蔥,看不清上面的情形。
吳翎道:「我住在這裡這麼多年,竟然沒來過這裡。」
他肩上落著一隻小雀,他逗著似的啾啾鳴叫了幾聲,鳥兒就撲稜稜飛了,吳翎搖頭:「他們都不說金鸞在哪裡,不知是害怕,還是不知道。」
白錦瑟沉思:「金鸞鳥是瑞獸,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時才會出現,現在顯然不是這個時候。」
齊流木和李團結說了今天不讓他來,鳥獸畏懼他的妖氣,就不會出來了。
他想了想,掏出一張符來,在濕潤的泥土裡埋了,又用樹枝蘸著硃砂在外面化了一圈,原來是符中符,陣中陣。
一點微光透出,隨後光芒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人形,白錦瑟驚道:「你做了什麼?這是……召喚?」
齊流木道:「我近來看了一本古籍,裡面有召喚土地神的記載。」
他說的這般輕巧,好像誰都可以做到,但兩人都知道,將一個殘破的陣法還原出來是多難的事,不亞於憑空造一個。
光芒淡去,露出柔順的長髮,皎白的臉頰,還有花瓣般嫩紅的唇。這是一個女人,一個穿著渾身由花瓣做成的衣服,仙子一般的女人。
白錦瑟輕聲道:「她是誰?」
女人道:「吾名花姑。」
原來是花妖。
齊流木把同志兩個字吞了回去:「……你好,請問你見過金鸞鳥嗎?」
花姑遲疑了下:「我見過。但我不能告訴你。金鸞是瑞獸,護佑一方山林平安,我不能出賣他們。」
白錦瑟道:「你既已開了靈智,就應該知道四凶已經重回人間,如果不阻止他們,不僅人類,小妖也無法倖免於難。我們不會傷害金鸞,但只有找到它,我們才能走下一步。」
花姑半晌無言。
她神色掙扎,看了看齊流木,仿佛終於下定了決心:「你能召喚出我,就一定不是惡人。」
「其實大凶之兆早已降臨。就在前些日子,檮杌找到了這裡,他……」她深吸了口氣,顫抖道,「他殺了金鸞族的首領,取走了它頜下明珠。」
吳翎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金鸞之所以避世,就因為它渾身是寶,其中以頜下明珠最為珍貴,據說有回天之力。
檮杌要取明珠,金鸞一族全力反抗,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
齊流木道:「現在這金鸞首領在哪裡?」
花姑指了指明鏡似的湖面:「金鸞死後,都要葬入湖中。」
她嘆了口氣:「檮杌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他一定會去而復返,取走所有明珠……到現在,你們還能做什麼呢。」
齊流木思考片刻,沖她深深一拱手:「多謝。」
花姑搖了搖頭,化作花瓣消失在空中,地上的符紙碎也成了灰燼。
祁景猛的一陣眩暈,他睜開眼,又被捲入了另一個場景中。
……有點奇怪。這次的夢格外長,好像不會結束一樣。
一盞煤油燈下,齊流木在一心一意的畫著符。黃紙散落在榻榻米一般的地上,矮桌白玉瓶,紅梅斜出,鋪開的墨和握筆露出的清削手腕,一切都分外雅致。
這是又回到了吳翎的莊上。
運筆如流水,只差最後的收尾,齊流木目不轉睛,鼻尖都滲出點汗珠,為了這張符,他足足描了兩個小時。
忽然,後頸傳來一絲搔癢,他筆一抖,氣運凝滯,後繼無力,最後一筆勾得歪歪扭扭,整張符都作廢了。
靜默半晌,他將筆放回了筆枕上。
回過頭,昏暗燈光下,李團結半躺在他身後,一隻手支著頭,另一隻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頸後,背上不緊不慢的畫著符。
見齊流木看他,便笑了:「呀,你怎麼不繼續畫了?」
齊流木將黃紙揉作一團:「畫廢了。」
李團結挑眉:「那你繼續。」
齊流木深吸了口氣,還是沒說什麼,再提筆的時候,那根手指還在背後不輕不重的撩撥。
他放下筆:「我靜不下心。」
李團結笑了:「我還以為你心有菩提明鏡,堅若蒲草磐石,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