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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廚房很是寬敞,是老式的大鍋小灶,要自己生火,後面有一個小門借著屋後的小巷,小巷裡有一架高高的梯子,一直通向塔樓的屋頂,從青磚黛瓦上能眺望小鎮全貌。
一人一個小竹凳坐下了,幾個男生都有點尷尬,束手束腳的,不知做什麼,江逾黛就跟周伊說,他的聲音很柔和:「把艾葉放在這裡,搗爛了之後,澆在麵團上……對……」
周伊認真的聽著,時不時點一下頭,有其他打下手的門人揉著麵團,江家人好像都很沉默,看到他們,也只是禮貌的笑一笑。
陳厝也揉上了麵團,邊揉邊犯嘀咕:「我在家都沒給我媽這麼幹過……」
祁景給他灑了一把麵粉上去,噗的一下揚了滿臉,陳厝就邊罵他邊把沾滿了麵粉的手往那張俊臉上糊。
「敢和我玩陰的,我看你是長本事了——」
祁景邊躲邊說:「怎麼跟你爹說話呢?」
陳厝滿臉獰笑,攥起一把麵粉就抓了過去,祁景靈活的閃過無情鐵手,卻忘了自己後面就是江隱。
噗的一聲,專心揉麵團的江隱剛回過頭,臉就埋進了漫天白面里。
時間好像定格在了那一刻,陳厝的手還按在江隱臉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忙著自己事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瞧來,等著看一齣好戲。
陳厝的手哆哆嗦嗦的放下來了,粘在江隱臉上的白面也撲簌簌掉了一地,長睫下的眼睛一抬,黑漆漆的刀鋒般雪亮。
「江真人……對……對不……唔!」
江隱抓住手上的麵團,一把拋在了陳厝臉上,啪的一聲十分響亮,伴隨著瞿清白的大笑,陳厝差點從竹凳上栽下去,狼狽萬分。
祁景還在憋笑,轉頭見江隱已經朝自己瞧了過來,趕緊示好,伸手卻幫他擦:「算了算了……」
江隱躲開他的手,祁景看著他一張煞白小臉,到底沒忍住,湊過去招欠:「我看你這面若敷粉的樣子,不知是誰家的小娘子……」
噗的一聲,祁景的臉也埋進了麵粉里。
帘子被掀開,周炙探進頭來:「鬧什麼呢?」她一見這情狀就愣了一下,隨後半惱半笑的嘆氣,「什麼時候了,也不知道你們幾個的心怎麼長的,咋就那麼大呢?」
她看看周伊:「別把我的伊伊帶壞了才好。」
周伊朝她嘿嘿的一笑,周炙就放下帘子走開了。
幾人把臉抹淨了,江逾黛道:「後院有水缸,都洗把臉去吧。」
他們從後門出去,一人一瓢水洗了臉,冰的臉都木了。祁景看看四下無人,悄聲問陳厝:「都準備好了嗎?」
陳厝一拍胸脯:「我誰啊,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候選,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法……」
祁景打斷他:「行了行了。你不掉鏈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陳厝有點不放心:「那東西保管好了嗎?」
江隱伸出手來,掌中一枚小小銅環纏滿了紅線:「在我這裡。」
陳厝摸摸空蕩蕩的胸口,還是有點不適應,但吳敖已經在裡面叫他們了。
進去後江逾黛正好端了一碟剛蒸好的艾草團出去,後面跟著一溜門人,轉眼間廚房空了一半。
周伊在灶邊炒著茶葉,用手試著鍋上的溫度。吳敖蹲在旁邊添火,動作還挺熟練,他回頭道:「江逾黛要你們把東西一起端去祠堂。」
幾人便抱筐的抱筐,端盤子的端盤子,一起出了江家。鼻尖都是艾草清新溫熱的氣味,街上空蕩蕩的,卻有嘈雜聲從遠處傳來,他們越走越近,就見那祠堂邊的界樁都被翻了出來,人群挨挨擠擠,一直延上祠堂前的階梯。
鎮民們也和往常不大一樣,見著他們也不跑了,仿佛在自家祠堂前真有祖先護佑,膽量大增。
隨著他們走過,人群分開一條路,祁景端著祭品,感覺錐子一般的目光扎在脊背上。
江逾黛就在那台階的最上方,他換了一身玄色圓領金邊祭服,寬袍大袖,頭戴高冠,整個人顯得精神了不少,莊重肅穆。他身後的祠堂已經開啟,生鏽的鐵柵欄被推到兩邊去,一盞懸在正中的紙燈被背面的光映的透亮,隱隱能看到磚石鋪就的地面。
陳厝的心也因這莊嚴的氛圍懸了起來,他悄聲道:「我是不是該開始我的表演了?」
江隱回道:「稍安勿躁。」
走到最上面,江逾黛伸手接過祭品,臉上少了平時溫和的笑,只剩蒼白嚴肅。祁景這才注意到擺在兩座石獅子前的供桌,香爐周圍已經擺上了滿滿的祭品,那雞鴨牛羊看起來格外僵硬,白生生的同仁中一點深黑,看的人眼花目眩。
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這是用泥塑或紙紮成的替代品。
是了,照唐驚夢所說,這鎮上的家畜已經被殺的差不多了。
當——當——當——
三聲鑼鼓聲響,震得發呆的幾人身子一顫,隨後就見前面的江逾黛接過門上手上的三柱香,上前幾步,恭恭敬敬的插進了香爐里,裊裊煙氣升起,台階下的鎮民割麥子一樣一排排跪了下去。
他們幾個站著越發顯得鶴立雞群,正不知該跪不該跪,就見江隱雙腿一彎,乾脆利落的跪了下去,祁景便跟著屈膝,瞿清白還在嘟囔「男兒膝下有黃金……」就被陳厝一腳磕在了膝彎上,手忙腳亂的跪好了。
江逾黛一撩袍袖,跪在了蒲團中央,三通鼓響,他將手中一紙祭文展開,高聲念誦:「祭祀宗祖,務在孝敬,報本之誠,恪遵追遠之意,江家自建伊始,逢遭劫難無數,淒風苦雨,全仗先祖披荊斬棘,噦心瀝血,一一度過。神之格思不可度,然危難之際,承蒙祖德庇佑,報典宜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