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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不是你讓我進來的嗎,怎麼又要出去了?」

    齊流木道:「太熱了。」

    李團結低聲笑道:「虛偽。」

    關上門,將剛才的混亂和仇視一併隔絕在屋內,只剩檐下如水的月光,和越下越急的飛雪,打著旋的鑽入領口脖頸。

    層層烏雲翻湧如浪濤,忽聚忽散,月光也就時有時無,天地間朦朧陰翳,忽明忽暗。

    兩人看了一會,齊流木忽然道:「那時……如果我沒有說出讓你滿意的答案,你真的會活埋了他們嗎?」

    李團結反問:「你說呢?」

    齊流木沉默片刻:「會。」

    李團結動了一下,他低頭的姿勢將齊流木困在了牆內。他們之間的距離呼吸可聞,李團結的聲音也很輕,帶著笑:「你知道嗎?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齊流木沒有說話。

    他的身影漸漸淡去了,好像融入了月色之中:「……看在我心情還不錯的份上,就不追究偷聽的小賊了。」

    齊流木打開門,陳山果然在門後,滿臉複雜的看著他。

    齊流木將大衣脫下,他向來沉默寡言,只知道與那一沓沓的草稿和符紙作伴,好像那玩意比女人都有意思。陳山時常在深更半夜醒來,發現他還在豆燭般的燈光下埋頭苦寫,側臉有種純然的專注。

    但這次他卻先開口了:「那個女同志呢?」

    陳山反應了一會:「哦,你說白小姐啊,她走了,說是明天還有事。」

    齊流木點了點頭。

    陳山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說:「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但是那個人一定要留下嗎?他厲害不假,但畢竟是個妖獸,還是個喜怒無常,難以馴服的妖獸,如果不能為我們所用,最後只會變成隱患。」

    齊流木道:「現在,是我們能讓他走就走的情況嗎?」

    陳山一愣,才想起來這茬來,李團結當初為什麼要活埋他們?他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其實到現在為止,他們還在他的「脅迫」之下。

    「他不是能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齊流木說,「何況……要讓他離開,也許對我們的威脅會更大。」

    陳山沒太聽懂這一句,只覺得越來越頭大:「那現在怎麼辦?」

    齊流木道:「我說過,只要他不再濫殺無辜,我就容得下他。」

    陳山直搖頭:「你這人,怎麼只認死理,殺不殺人,殺幾個人有關係嗎?根本不是那個問題。他今天的樣子你也看到了……」

    「人妖殊途,這個道理你還不懂?要我看,遲早的事兒。」

    齊流木說:「那就等到那一天。」

    陳山愣了一下,看他的表情,非常平靜而堅定,說完就自己上樓了。他心裡暗嘆,看外表誰能看出齊流木是個這麼離經叛道之人,說邪氣都不為過了。

    怪不得能和李團結走到一塊。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就出發,他們背著收集到的工具,沿羅盤指引的方向走,再次進了森寒的冰窟。

    小五追上齊流木:「我還是把衣服給你吧。」他的棉衣昨天徹底報廢,如果不是齊流木將自己的分給他,今天就要穿著單衣上山了。

    齊流木道:「不用了。」

    小五咬著唇:「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他起爭執……但我就是不服,憑什麼我們要看一個妖獸臉色行事?」

    齊流木停下了腳步:「如果沒有他,我們所有人都活不到現在。」

    小五沒話了。

    冰壁就在前方,所有人都拿出了錘子鑿子,像礦工一樣敲打了起來。冰屑紛飛,大塊大塊的冰塊掉落下來,進度比想像中的快很多,冰壁後的光越來越亮,他們的手都凍得通紅。

    陳山道:「休息一下吧。」

    一壺烈酒傳著喝,在這樣的環境下,就連齊流木這種原本滴酒不沾的人都要破戒,實在是不喝點就撐不下去。一股熱流燒暖了肺腑,他揉了下蘿蔔般的十指,耳邊忽然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輕微的震顫感從他們坐著的地方傳來,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腦海里閃過冰面下一閃而過的龐然巨物——

    「不好!」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夜

    震天撼地的碎裂之聲之後,冰冷的湖水劈頭蓋臉的捲來,好像下了一場瓢潑大雨,又好像山洪泄頂,一瞬間就將所有人都埋沒在了洪流之中。

    齊流木吞了滿口的冰水,寒冷帶來了針扎般的刺骨之痛,他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卻眼見一張血盆大口兜頭而來,生死危機前他只來得及拼盡全力朝旁邊一撲,堪堪避開了。

    一聲又一聲慘叫響起,有同伴被吞入了怪物的腹中。

    齊流木大喊:「陳山!陳山!」

    遠遠的有微弱的回應傳來,他心下一松:「往外游!」

    所有倖存者掉了頭,用吃奶的力氣拼命往來時的路游,但寒冷麻痹了腿腳,不斷有人被冰水吞沒,背後的怪物仍在翻天攪地,他們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陳山體力最好,最先到了洞口,抬頭一看,他從頭到腳涼透了:「沒路了!」

    那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重重冰晶封上了,前有狼後有虎,他們一時不知如何自處,只能隨波逐流。

    齊流木在被水浸透了後重如鉛石的大衣里胡亂摸索,終於摸到了薄薄一張符,幸好獨這一張塗了厚厚的油,沒有被泡軟揉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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