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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陳厝快要罵娘了:「那要是我們還在那些地方,豈不還是死路一條?還不如繼續做夢呢。」

    祁景思索了一會:「也許,入夢的人都是如此。因為不知道現實會不會比夢更糟,所以寧願留在這裡,自欺欺人一輩子。」

    陳厝嘆了口氣:「我現在就是這個心理。」

    瞿清白也想嘆氣:「話雖如此,我們必須出去。也不知白五爺他們怎麼樣了,我在這裡待了短短几天,就像過了幾年一樣。」

    他有些疑惑:「不過,何必等到今晚?難道食夢貘只有在晚上才活動?」

    江隱搖頭。

    「我想去看一些東西。我猜測就在今晚,陸銀霜就會把『我』送走。」

    他這話一出,瞿清白噎住了,悄悄看他的反應:「哦……那,那是挺值得一看的。」

    這話說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說什麼不好說這個!瞿清白啊瞿清白,你就不能說對一次話!

    其實作為朋友,他們不是不想做點什麼的,這種慘事放普通人身上,哥幾個大哭三天都算少的,可是江隱表現的那麼淡然,仿佛無事發生過,他們連開口安慰都無從下手。他甚至親手把自己送進了鬼門關,為什麼,沒人敢問。

    好像江隱這樣的人,就是該自己扛起一切,給別人留下一個冷硬的,刀槍不入的背影,有個活物站在他身邊都不合適。

    陳厝腦袋裡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詞彙來,這就是孤膽英雄吧。

    祁景看著前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唇抿的緊緊的,沒有說話。

    轉眼間到了晚上,韓尚還是睡的人事不省,他的狀況好像急速的壞了下去,那一口若有若無的吊著他的活氣也沒了。

    韓悅悅少不得又偷偷掉了一通眼淚,幾人看在眼裡,也不好受,瞿清白輕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就好像我們完成了他最後一個願望了一樣。」

    等韓悅悅出來,幾人都思忖著該說些什麼,江隱破天荒的開口了:「謝謝你收留我們。」

    他說的認真,看的也認真,一雙深邃的眼睛那樣看著韓悅悅,她竟然有點不好意思。

    她擺了擺手:「這算什麼,說什麼謝啊。快睡吧,明天我帶你們去坐車,從這到縣城挺折騰的,要個把小時呢……」

    她已經想好了明天的行程,完全不知道今晚他們就要不告而別了。

    瞿清白心裡有些傷感,他知道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時代,等到他們回去了,這個年輕活潑的韓悅悅已經垂垂老矣了,就如同那出爛柯山,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入夜,韓悅悅睡下了,幾人溜了出來,踏著月光,慢慢走向了古宅,選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

    陳厝悄聲和祁景說:「你說,真有這麼狠心的女人,她真捨得把自己的孩子扔進鬼門關里?江隱這是出來了,要是出不來……等等,他怎麼出來的?」

    祁景:「不知道。」

    陳厝不知想到了什麼,背上毛刺刺的:「那出來的這個江隱,還是原來的江隱嗎?」

    祁景:「不知道。」

    陳厝看了他一眼:「你心情不好?」

    祁景:「廢話。」

    陳厝拍拍他的肩膀:「恕我直言,兄弟你真是越陷越深了。」

    祁景涼颼颼道:「想想怎麼處理你和小白的問題吧。」

    陳厝面色一沉:「我知道他向來看不慣這種事,總有一天,我也要像那些邪穢一般被他看不起。」

    祁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的難處。」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天生或是造化弄人,誰當初問他們願不願意了?

    離他們不遠,瞿清白忽然道:「那是什麼?」

    他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星星點點的燈光從村子的一頭匯集起來,像流動的星河一樣正緩緩過來。

    …………

    古宅里,陸銀霜穿著一身旗袍,慢慢走在青石板路上。月光下,她的面容顯得那麼美好,只是蒙上了一層陰霾,不時回頭看一眼:「跟上啊!」

    那小怪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的動作非常遲緩,走兩步停兩步。

    陸銀霜有一個奇怪的猜想,他知道她要把他丟掉了。

    但那怎麼可能呢?傀儡嬰是沒有感情和知覺的。

    她無奈,只得折返回去,忍耐著心中的厭惡和驚悚感,咬著牙拉起了他的手。

    觸手軟滑,冰涼,像某種奇怪的生物,陸銀霜差點沒忍住一把甩開,這就是她生出來的東西。

    她急急的走到了門口,把沉重的大門推開,入目就是滿眼星火,無數螢火蟲一樣的鬼火飄飄蕩蕩,年老的年輕的,婦女和小孩,各形各色的人,不管生前如何,死後都在這隊伍里慢慢走著,眼光呆滯,空蕩。

    百鬼夜行。

    她牽著鬼孩的手不由得緊了緊,又趕快鬆開了。

    陸銀霜指著那隊伍,對鬼孩說:「去。」

    「去啊,就跟著他們走,去啊!」

    鬼孩木愣愣的,不知聽懂沒有,他的肢體倒是聽話的動了起來,一步步往那條隊伍走去。

    陸銀霜的心跳的很快,她像是高興,又像是恐懼,這個孩子的存在已經折磨了她多年,無論她外表仍舊多美麗,下面的一顆心早已形容枯槁了。

    她曾經愛著自己的丈夫,愛他的溫柔博學,愛他的寬容忍讓,可是她也恨他,恨他把自己帶到這樣一個鬼地方來,恨他讓自己生下了這樣一個怪物。這是個詛咒,他死了,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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