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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8:26:38 作者: 尾文字魚
李團結懶洋洋的仰著頭:「你要走了?」
「嗯,去廠里。」他頓了頓,又問,「等會韓書記要過來拿個東西,你最好躲起來,不然會被他說的。」
「啊,那個老古板。」李團結笑了笑,「又要說我是懶漢了吧。」
「不要這樣說他,他是個好同志。」齊流木說,「那我走了。」
李團結隨意擺了擺手,看著他蹬上那個叮咣作響的自行車,慢慢騎遠了,白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更顯得空蕩蕩的。
他又享受了一會這樣愜意的小憩,才從懷裡抽出一沓紙來。祁景認出來那是被齊流木鎖在抽屜里的手稿,不知什麼時候又被他偷了出來。
他啪啪翻閱著那沓鬼畫符一樣的紙,興致盎然,直到天邊擦黑都不覺。
等到他伸了個懶腰,從那一堆手稿中回過神來,才發現韓尚一天都沒來,齊流木也沒有回來。
李團結有些意外。
齊流木是個很隨和的人,在那天之後他常常過來,與他聊些不著邊際的鬼怪之說,他看得出來齊流木對這些很感興趣,而以前從未有人和他說過這些。
三番兩次的留宿,他幾乎把這裡當成了半個落腳點,而齊流木什麼都不說,居然就這樣默許他住了下來。
每天傍晚,他都會騎著自行車從那條土路上回來,自己動手做一些粥菜,對付一頓。
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都默默的,李團結是無可無不可,他吃過山珍海味,如此寡淡的還是第一次嘗。
短短的蠟燭滴下蠟淚,吃完飯,齊流木才會把珍貴的煤油燈拿出來,看帳本,更多的,是畫他那堆手稿。
李團結喜歡在旁邊給他提各種意見,兩人時有爭論,最終往往以齊流木的沉默為結局。
他的言辭往往辛辣尖刻,十分刺人,每每他以為齊流木要生氣了,誰知等第二天回來,那人還是照常做飯,一點也不提昨天的爭執。
今天是他第一次沒有按時回來。
李團結將手稿放下,延著那條小路往下走,走過一片又一片的花田,走了不知幾公里,到了鎮上的廠子。
廠子裡竟是往外走的人,他抓住一個:「看見齊流木了嗎?」
那人「啊」的一聲,是個姑娘,被他一攔羞紅了臉:「沒……沒看見!你別拉著我……」
李團結放了手,姑娘的同伴卻忽然說:「你,你找他做什麼?」
李團結道:「我是他朋友。」
那邊遲疑了一下:「我看到他和韓書記走了,好像是去隔壁村了。」
「去隔壁村幹什麼?」
「好像是給人做思想工作……」
李團結閒來無事,問了路線,就晃晃悠悠的過去了。
到了那,天幾乎已經黑透了,小村子沒幾戶人捨得浪費燈油,還亮著的那一家就非常好找。
李團結敲了敲門,學著他們的樣子叫:「同志!」
過一會,一個人過來開了門,李團結一看就笑了:「你怎麼在這裡?」
齊流木的問話和他是同時出口的,他也笑了:「這句話是我問你才對。」
「我有什麼辦法,你不回來做飯,我餓都餓死了。」
齊流木讓他進來,把木門關上了,玻璃紙糊的窗子在黯淡的燈光下泛著光:「抱歉,今天有點事……」
李團結覺得有意思:「我一個吃白食的,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齊流木沒有看他,把話題轉開了:「這家的大爺好像犯了病,我們就過來看看。」
「犯病不找大夫,找你們幹什麼?」
「看過大夫了,說沒什麼毛病。村長沒法子,就把書記找來了。」他遲疑了一下,悄聲說,「我覺得,不是生病。」
李團結來了興趣:「被下了降頭,還是附身?」
「不清楚。」
兩人進了裡屋,大媽和幾個兒女正圍著一個床上的人,韓尚握著他的手,念叨著什麼革命語錄,李團結探頭一瞅,那人的臉籠罩著一層青氣。
齊流木試探道:「韓書記,他看著……像被魘住了。」
韓尚皺起了眉頭:「不要說這種話。小齊,你也是知識分子,受過革命教育的人,怎麼還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齊流木不說話了。
李團結覺得好笑:「那你這麼念咒一樣叨叨著,他也好不了啊。」
韓尚嚴厲的看了他一眼,自從李團結拒絕了工作之後,就在他心裡留下了一個好吃懶做的形象,他是不太喜歡這樣的人的。
那天,他們也沒有做成。韓尚最後也只能安慰了幾句那家的人,叫他們好好照看,然後就著黑漆漆的夜色離開了。
齊流木的自行車在廠子裡,兩人順著鄉間的土路,在月色下走回了家,走了很久很久。
走到一半,齊流木忽然停了下來:「我想回去。」
李團結停下腳步,散漫的看著他:「回去?」
他遲疑了一會:「算了,他們都該睡了。明天我再來一趟。」
李團結道:「你覺得你能救他?」
「嗯。」
李團結笑道:「我看未必。那不是普通的術法。」
齊流木沒有說話,他慢慢走著,好像已經開始構思符咒的選擇。
李團結忽然道:「你不怕被發現嗎?」
齊流木小聲的說:「我悄悄的,不會被發現的。以前我也捉過幾隻鬼,雖然都是遊魂,也算有經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