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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25:29 作者: 三木李子
浦冶站了起來,走近浦禾,浦禾重重的一顫,確實,他實在是太天真了,他從小都自閉,怎麼比得上在商場摸爬滾打的浦冶,更何況柳離只是說可以用股份來交換,只是試探一下浦冶的反應,可是沒想到浦冶最終還是毫無反應。
浦冶盯著他,「如果沒有我,你的那一份股份早就成了一堆數字了,你還以為你還有多少股份,沒有我,華夏早就破產了,你這個小少爺還能到哪兒去過這麼好的生活,浦禾,到了現在,你還要跟我爭財產?當你一說出來的時候,你就應該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可笑可悲……」
浦冶慢慢的靠近,浦禾後退了一步,最終,浦冶到了落地窗面前,看著外面空曠的宅院:「我可以允許你去看魚瞻,但是你最好老實點,最好別給我動什麼歪腦筋,不管是殺他還是殺你,實在是太容易了,這麼多年,我對你的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你敢對我背後捅刀子,我也敢這樣對你,你如果願意,你最好跟那姓魚的講清楚,你以後依舊是華夏的二少爺,依舊可以高高在上,我也依舊會盡到一個做哥哥的本分,但是你如果再像以前那樣任性為所欲為,那麼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如果沒有你
浦禾慢慢的走到地下室,那個地下室是千萬次噩夢之中出現的場景,就在華夏商會的最下面一層,他有點害怕這個亂糟糟的地方,一進來就會有鬼混纏著他一樣,可是魚瞻就在這裡!
門是鐵門,簡單的鐵門,密封著的,但是窗戶是防護的那種鋼鐵類型的,窗戶上沒有玻璃,空蕩蕩的,他一眼看過去魚瞻就在他面前,躺在角落裡,全身都被血染紅了,衣服也都破了,魚瞻似乎還在睡著,他拍了拍那鋼鐵,魚瞻好像有了動靜,浦禾接著繼續拍著防護窗上的鋼鐵,魚瞻慢慢的抬起頭來,他沒有轉過頭,浦禾看不到他的臉,也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了。
浦禾以為魚瞻不知道他來了,於是喉嚨里「啊」了一聲,似乎在喊魚瞻,繼續拍了一下窗戶上的防護鐵,這一次拍得帶了一點欣喜,帶了一點期待,也帶著一些少有的激動與溫情。
但是魚瞻沒應,依舊沉重的低著頭。
浦禾又拍了那鋼鐵,這一次是擔憂與焦慮,可是魚瞻依舊沉悶著,魚瞻安靜了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忍的,遲疑的,堅定的說出口:「浦禾,你回去吧,別再來了,這個地方,不要再來了。」
浦禾沒有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去做,依舊重重的拍著門,又衝著他「啊」了一聲,他一向痛恨自己變成了啞巴,也一向不願意發出啞巴發出的聲音,可是這個聲音,魚瞻聽出來了委屈與悲傷,浦禾在懇求他,懇求他與自己見面……
聽著那悲哀嗚咽聲與重重的拍門聲,魚瞻仿佛心被千萬刀刮著,甚至連在一旁看著的人都覺得殘忍悲哀,更何況是他這一個當事人……
浦禾是拋棄自己最後一點的自尊,用著他那發不出聲音的嗚咽聲在喊他,可是魚瞻誓死也不轉過頭來。
浦禾拍著那窗戶上,一聲比一聲急,魚瞻看得就好像錘子千萬遍捶在他的心口上,疼得麻木了。
他不忍心浦禾這樣對自己,也不忍心浦禾就那樣奮不顧身的拍著窗戶,仿佛要把窗戶上的護欄給拍掉。
他終於嘆息了一聲:「你還來幹什麼?」
浦禾聽到這個聲音愣住了,他看著魚瞻,魚瞻肩頭聳動,聲音里有著濃厚的悲哀與壓抑:「你回去吧,忘掉一切,好好的生活,別再來了……你不該來這裡的……」
他愣住了,他看不清魚瞻的表情,他想看一看魚瞻,就只是想要看看他而已,可是魚瞻就是不過來,他的手又沒有那麼長,他沒辦法把魚瞻給拉過來,他進不去,他看不清魚瞻,他不知道魚瞻心裡在想著什麼,他只是想見一見魚瞻而已。
浦禾沒有理他,只是依舊的拍著門,拍得用力而發狠,拍得手腕上的傷破裂流出了血,拍得手掌通紅而高高腫起最後因為拍得急而破裂流出了血……
每拍一次,血花四濺,濺在鏽跡斑駁的防護窗上……
魚瞻雙手的指甲嵌入肉里,掐的滿掌鮮血也不願意見浦禾。
「初中,高中……這算不算是一種緣分呢?浦禾……」魚瞻自嘲的笑了笑,可是這一切,浦禾看不見,他是背對著浦禾的,「那個時候,多麼稚嫩的年紀,我喜歡你的時候……你還站在舞台上耀眼得令人炫目,當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是那個安靜在陽光下彈鋼琴的少年,而我愛上你的時候,你學會了笑,學會了哭,學會了撒嬌,也學會了遷就……」
「你為了我,學會了成長……」魚瞻似乎有點自豪,嘴角帶著笑容,一笑就扯動全身的傷,疼得連眼淚都已經出來了。
浦禾愣住了,他站在窗外聽著,聽得心裡一陣難受,聽得淚流滿面,聽得忘記手上的疼。
「那個時候,你不知道有多耀眼,全校都喜歡你,我也很喜歡你,準確的來說是嫉妒,對,我嫉妒你,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孩兒,可是你卻奪走了很多女孩的芳心,她們拿著你的海報在歡呼,她們稱你為――弟弟!而我這種潘考刀誓閼庵指吒凰是理所應當的。而我每天背著書包走在放學的路上用著我爸給我買菜用的錢跑到網吧去下你的盜版歌曲……」
浦禾靜靜的聽著,他沒有說什麼話,他只是聽著魚瞻說那些對他而言,陌生的,美好的,有趣的事情……
「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你!」
――在我還不認識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你。
魚瞻淡淡的說著:「我喜歡你的時候,你還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有時候不得不感慨緣分……仿佛冥冥之中有天定一樣,好像是被上天打動了一樣,浦禾,我遇見了,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那個落日餘暉灑入屋子裡的下午……我闖入了你的房間,陽光照下來,你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恬靜,那麼那麼的明媚……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沒有我的話,如果我沒有闖入你的屋子,如果我沒有把你帶出來,你就依舊是那個沐浴著陽光彈鋼琴的恬靜少年,你就不會捲入這場漩渦之中……你其實……可以一直那麼美好的……」
浦禾聽著這句話,搖了搖頭,可是魚瞻背對著他,他看不到,他想對魚瞻說,沒有你的話生命就是空白色,灰濛濛的一片。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就是一個只敢躲在黑暗角落裡看外面世界的孤獨者,只是在天黑了才敢出來與夜色融為一體,如果沒有你的話,陽光沒有味道,星星也不會那麼閃耀……
可是,他說不出來,他除了搖頭與眼淚一直流,他真的什麼也做不了,他第一次痛恨自己是一個啞巴,他怎麼可以是一個啞巴呢……如果他自己不是啞巴的話,他就能告訴魚瞻,告訴他他喜歡他,他想看看他,他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他連「喜歡你」這三個字都說不出口。
「浦禾,我這一生太順風順水了,我在幼兒園是學校裡面的霸王,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我有很多仰慕者,可是在初中高中的時候,你的出現,讓那些仰慕我的女生瘋狂的追求你,可是這也不妨礙他們喜歡我、是的,沒錯,我要什麼,有什麼……我人生沒有遇到什麼挫折,我就連出生的那一天就是帶著笑容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我如願的在學校成了霸王,如願的年年考第一,如願的有一個疼我愛我又不古板的老爸,如願的有了好兄弟柳離,如願的有了我最愛的浦禾你……人生真的是順風順水……太順利了……我有時候在懷疑這究竟是不是我的人生,為什麼別人的人生會那麼波瀾不平,為什麼別人的人生會那麼的坎坷多難,可是我沒有,我有時候覺得老天對我實在太好了,我他媽的就是老天的寵兒……可是,我太得意了,在我得意忘形的時候,老天都看不過去了……」
「是的,老天看不過去了,他看不過去我這樣得意忘形,所以他就給了我懲罰。」魚瞻沉著聲音用著幾乎是溫柔而祈求的聲音說著:「浦禾走吧,離我遠遠的……」
「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真的是太難看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是我不能把痛苦留給你,我不想你每天都被噩夢給纏繞,我也不想你下半生活在噩夢之中……我只希望你記住我最帥氣的時候的樣子就好了。」
浦禾裝作聽不見的樣子使勁的拍著防護窗,一聲聲的嗚咽仿若質問,拍得把防護窗「噠噠」的作響,拍得雙手疼得已經麻木,可是他還是依舊使勁的拍著窗戶,喉嚨里發出一聲聲的靜臨死亡悲哀的嗚咽……
「浦禾……」魚瞻默默的念著這兩個字,唇齒生香。
浦禾拍得太急了,也太悲傷了,一口氣沒提上來,手正要拍上去,眼前都是血雨腥風灰濛濛的一片……
天旋地轉!
噗通一聲,暈了!
魚瞻扭頭看了一眼,那防護的鋼鐵上有一細小鮮血蜿蜒而下,他的心頓時一緊,跌跌撞撞的跑到窗戶旁邊,伸出手去拉,去撈,可是那防護窗鋼鐵攔住了他,無論他怎麼撈都夠不著,只能一次次的抓空。
他用力的扯著,拉動全身的傷,疼得難受,突然他極力伸在外面的手被人抓住了,軟軟的,小小的,帶著一點粘稠,浦禾在他們面前站了起來。
他站在魚瞻面前,笑得像一個孩子,一個像是得了大紅花的孩子一樣,可是他的眼角還掛著眼淚,就這麼一笑,笑得眼淚滾落出來。
他為自己騙到魚瞻而欣喜,為自己第一次騙人而歡呼,他當時拍得太急了,可是魚瞻就是不看他,所以他就裝暈,他太了解魚瞻了,魚瞻也太喜歡浦禾了,捨不得他受一點點的傷害,所以……浦禾得逞了……他得逞了,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笑得嗚咽,笑得天真,甚至笑得連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悲傷……
他死死的用著鮮血淋漓的雙手握住魚瞻的手,他怕魚瞻又跑了,他怕魚瞻又不看他,他怕魚瞻又不理他,他怕自己連魚瞻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魚瞻衝著他一笑,扯動嘴角的傷,笑得超級難看,他問著:「我這個樣子是不是特別的丑?」
魚瞻臉上到處都是打出來的傷,左臉高高的腫起,眼角已經青腫一片,手上也有很多處青紫色的痕跡,他不想讓浦禾看見他這個樣子,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他不想浦禾午夜夢回發時候看著他這被打得像豬頭的臉,也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死之前的樣子,他不想讓浦禾每日每夜的做著噩夢。
他這幾天腦子裡一直浮現了那個被挖空內臟的同事,如果讓浦禾知道的話,他或許一輩子都會存活在噩夢之中無法自拔。浦禾這個人太純粹也太脆弱了,他遇到事情喜歡鑽牛角尖,更喜歡逃避,所以他不允許自己的死給浦禾帶去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