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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25:29 作者: 三木李子
    過山車的速度到達了極限,所有的世界都向後倒去,而前面的世界從一個點變成萬花筒,光明也變得千奇百怪好像在旋轉,在極速下降的軌道之中浦禾眼前的軌道仿佛變成一座山,他就要撞在山頭之上粉身碎骨了,他閉上眼睛抓住魚瞻的手,接著,他感覺到了自己被扭轉了一個角度,過山車進入一個上升的軌道,白雲藍天仿佛迎面而來。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了,所有的都不真實,他就像在做夢一樣,那尖銳的嘶吼,呼嘯而來的風,炫舞迎面的雲彩,千迴百轉的萬花筒,就好像一切很美好的東西在身邊,仿佛他如果不抓住,這些東西就要溜走了。

    他終於明白魚瞻所說的輪迴之中的景致,頗有一種一切都流逝,能做的只是抓好手邊的東西,可是他能抓住的只有魚瞻的手臂,他不由得看了魚瞻一眼,魚瞻在看著他輕笑,這個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窘迫,可是更多的是欣喜,白髮遇故人不如惜取眼前人。

    下了過山車的時候,他的頭有點暈,可是他還是抓住魚瞻的手不肯放鬆,魚瞻買了兩瓶礦泉水,看著他窘迫的樣子笑得肆無忌憚,然後帶著他去外面休息。

    「你餓不餓?」

    浦禾點了點頭,魚瞻跑到肯德基店裡買了兩個豪華的漢堡包,之後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顧海棠,顧海棠身邊跟著一群小學的同學,見著魚瞻就使勁的打招呼,魚瞻看了看一眼浦禾,又看到附近有一個公園,於是就對浦禾說:「你先去那個公園等我一下,等我過去跟我的老同學打一聲招呼,我一會兒來找你,你別走得太遠了,我怕我找不著你。」

    浦禾就接過食物一個人默默的往公園裡走去,浦禾的背影比較清瘦,在人來人往之中就顯得蕭條而冷落,魚瞻忽然有點於心不忍,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一種強烈的酸楚的感覺,或許是被浦禾那種寂寞孤獨消瘦的背影而感染的,或許是他真的覺得挺絕望的,他發現自己愛上了浦禾,愛上了這個令自己心碎的少年,當他想要逃避這一份感情的時候,命運沒有給他一點抗爭的機會,當他想要去逃避的時候,他才發現避無可避……

    他不忍心把浦禾一個人留在這裡,可是小學同學好多年沒見了,他只是去打個招呼,打完招呼就過來,他當時是這樣的安慰自己的,他本來想帶著浦禾一起去的,只是浦禾不喜歡生人,很討厭陌生人跟他講話,因為這樣就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沒用的啞巴,那樣會觸動他心裡最後的一份自卑。

    「小六子,你居然不掉鼻涕了……」魚瞻過去拍了拍那個叫小六子的背。

    小六子也笑得十分慡朗:「魚哥,你還是老樣子沒變呀,今天我做東,請兄弟們去吃一頓,走,聖母蒂亞走起。」

    「我就不去了吧,我還有點事。」魚瞻笑著說。

    「只是陪兄弟們喝幾杯,喝完就走了,頂多十來分鐘,咱們好久沒見面,一杯也不肯賞臉?魚哥,我可是記得,你那個時候把那些在校門口堵我的混混打得屁股尿流,我當時就覺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兄弟這麼多年,什麼都沒有,只是還賺了一杯酒錢,今日,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走。今天好不容易齊聚一堂,連海棠都回來了,咱們要喝個痛快。」

    「不行,我今天真的有事。」

    「就幾分鐘,魚哥,你最起碼給我幾分鐘讓我感謝你呀……要不我在這裡跪下求你?」

    魚瞻猶豫,看了看公園的方向,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就幾分鐘。」

    於是他們就開車去了聖母蒂亞,魚瞻喝完一輪的時候,又經不過那些老同學的邀請,就又喝了一輪,在坐下來休息的片刻,他竟然想到把浦禾一個人扔在公園裡,他正要推辭離開,顧海棠說話了。

    「那公園離家那麼近,他就算再蠢,也該知道回去吧,都兩個多小時了,他才沒有耐心等你呢?別一天到晚假惺惺的,你看他那種冷漠的樣子,說不定早就煩了你了呢?」

    魚瞻想了想,確實也有這麼回事,浦禾很有可能不等他了,那個公園回家只有兩站路,他很有可能已經回家去了,朝著外面望了望,猶豫了半晌,最終又坐了下來,開始跟自己的朋友喝酒,他有點害怕見到浦禾,他害怕自己有這樣一份感情,他覺得自己挺矛盾的。

    本來說好帶浦禾去看電影的,今日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情,只能等回去道歉了。

    魚瞻想,浦禾那樣的性格,對誰都很好,讓他生氣都很難,只要他回去道個歉,一定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他們吃完飯又去了酒吧,去酒吧的時候,天氣已經陰忱下來,有毛毛細雨開始降落。

    浦禾在公園裡等了很久,久到行人來了又散,散了又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天色陰沉下來,下了點滴的雨,滴在手心裡,一會兒接著另外一滴,行人開始撐起傘朝著家的方向走,那公園的遊樂場之上的人開始收拾著攤位,不一會兒,整個公園安靜下來,雨滴鋪天蓋地而來。

    他手裡捏著兩張電影票已經被雨滴打濕了,可是他還依舊捏著,他不敢走得太遠,因為走得太遠魚瞻就會找不到他,他相信魚瞻說的話,魚瞻說過就算丟掉全世界也絕對不會丟掉他一個,他就像一個被放出籠子的鳥兒,鳥兒還有整個天空,可是他是一隻被折了翅膀的鳥兒,他沒有天空,大地也不屬於他。

    他躲到公園的亭子裡,不一會兒,小雨漸漸的變大,變成大雨,大雨迎著面而來,整個亭子被飄進來的雨打濕了,他也無處可躲,淋得通透,他的手裡還握著兩張電影票,雖然……已經過了看電影的時間,雖然……票已經全部打濕了。

    深夜,在網吧玩好之後,魚瞻回到家,一打開門,他看見兩個在沙發上看韓劇笑得合不攏嘴的爺兒倆,他對他爸說:「浦禾晚上吃飯了嗎?他晚飯過後喜歡喝白開水,有沒有給他送去?」

    魚海人扭頭,有點疑惑,淡淡的說:「浦禾不是跟你一起嗎?你不是說你要帶他去玩嗎?怎麼了?」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扭頭看了一眼,魚瞻身邊是顧海棠,沒有浦禾,他詫異問:「浦禾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你小子又玩瘋了?」

    「他沒回來?」

    魚海人搖了搖頭:「沒有呀,他沒有回來。這麼大的雨,他又不認路,你小子到底怎麼回事?」

    魚瞻立刻拿著傘往外沖,他到公園,大雨瓢潑下的公園陰森得可怕,雨絲之間夾著著濃厚的霧氣,霧氣在茫茫一片的廣場上伸展開來,他在廣場上喊了幾聲,不遠處的狗叫與車鳴聲連成一片,漸漸的,他的聲音也淹沒在大雨之中……

    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該死,是他叫浦禾等他的,也是他叫浦禾不要走遠,走得太遠,他就找不到他,可是誰又能想得到浦禾真的那麼傻,一等就是等到深夜。

    他記得自己跟浦禾說過,以後就算丟掉全世界也絕對不會丟掉他一個人,前兩天說的話,前後不到一個周,他又忘記了,他覺得浦禾有點傻,傻得真可憐,那種話對他們這種潘坷此擔只不過一個把妹子的手段而已,可是浦禾卻信了。

    他找了很久,終於在公園的亭子裡找到了,雨水匯聚在傘上濺成了一個圓,浦禾趴在桌子上似乎已經睡著了,臉色蒼白透明,他睡著的樣子很恬靜,就像靜靜含苞的桃花,他隔著雨滴端詳著那張臉,明顯稚嫩的臉,看上去平凡,但是卻很明艷。

    他坐在石凳上,被掛在亭子上幽若的燈光照著,他的臉上還滴著雨水,看上去那麼恬靜就像美夢之中一樣,可是觸手都是一片冰冷,那麼冰冷,那麼安靜,冷得讓他心慌,就好像一瞬間失去了全世界,就像死了那般的荒涼。

    魚瞻猛然抱住浦禾,浦禾微微的睜眼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笑,就好像在說,你來了?

    魚瞻頓時一片啞然,他失聲的問著:「為什麼不回去。」

    浦禾想說回去了,你就找不到我了,但是他還是笑了笑,什麼都沒有,把那兩張被雨水打濕已經過期不成樣粘在手上的的電影票往魚瞻面前遞了遞,魚瞻接過,電影票就四分五裂了,他握了握他的手,冰冷一片,連樹葉都在顫抖……

    然後,他把傘丟了,蹲了下來,對著浦禾說:「我背你回家。」

    魚瞻背著浦禾在大雨之中淋回去,煙霧之中,兩個人的身影變得漸漸模糊,雨水毫不保留的淋了下來,就好像要把這個世界的污濁沖刷個通透,魚瞻把浦禾背上車,自己開著車離去,到了醫院,浦禾在急症室里出來之後就一直陷入高熱之中,到了第二天早上溫度又降下來一點。

    看著浦禾睡著的樣子,魚瞻真的覺得自己要瘋掉了,每次都是這樣,只有浦禾出了事,他才發現浦禾對他來說是那樣的重要,他想要好好的照顧他,好好的愛他,可是他無力面對這一份感情。

    他不明白上天為什麼會這樣喜歡捉弄人,明明愛著一個人,愛著一個人,那是多麼一件美好的事情,那麼美好的一件事,可是卻無法說出口。

    當夜浦禾又高熱起來,餵了點退燒藥又不見效,護士來了之後掛了點滴,一直到第三天早上人事不知,但是他一直拽著魚瞻的袖子,就好像現在還在坐過山車,他拽著他不讓他離開,但是他在做著噩夢,頭上一直在冒著冷汗,夢中一直有人被割了喉嚨,血液蓬勃而出,堅刃隔開皮膚那種鈍鈍的聲響……

    魚爸拿著水果蛋羹來到醫院,話都沒說,先把自己的兒子鄙視了一頓:「我在你小時候都教過你,做人可以窮,可以沒用,但是一定不能不講信用,答應別人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否則,與鹹魚有什麼區別?」

    「老爸,我以為浦禾回去了,就沒有去找他。」魚瞻是真的這樣覺得的,他真不該聽了一句不該聽的話,害了浦禾。

    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了,魚爸看了看浦禾,問魚瞻:「小禾怎麼樣了?」

    「醫生說已經渡過危險期了,溫度降下來就可以回家了。」

    聽了這句話,魚爸又鄙視的看著魚瞻,他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也是一個很灑脫的人,所以他一生活得並不累,他對人心胸開闊,所以他一生也無病無災,他是真的很心疼這個啞巴的,按照柳離的話來說,他是個聖父,見到這種流浪的小啞巴,內心那種聖父情節被觸發了,所以他一直責怪他兒子害了浦禾,其實魚爸喜歡浦禾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浦禾長得像他喜歡的那部韓劇的男主角,雖然那男主角沒有這麼落魄。

    魚瞻支著頭,看上去很頹敗,魚海人雖然知道這個兒子有點渾,但是做事不會那麼出格,魚瞻雖然喜歡惹事,但是有些事情還是有分寸的。

    魚海人安慰著說:「過了危險期就好了,這孩子真可憐,被家人虐待逃了出來,還是個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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