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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20:30 作者: 暮序
待回宮向馮諭瑧復命時,她亦順口提到了此事,末了還感嘆道:「畢竟是多年的情分,雖是主僕,但感情與母子也不差多少了,乍一見從小帶著的孩子得了這般重病,難免悲痛。鄧夫人有這樣一位全心全意侍候小公子的乳母陪著,也算是多幾分寬慰。」
馮諭瑧點了點頭,又問了她關於路上防護之事,得到了滿意答案之後,眉間憂色才得以緩解幾分。
因京城中有孩子感染了天花一事,京城中人心惶惶,哪怕朝廷提前做好了應對,該遷的遷,該封的封,又召集了全城醫者,由朝廷出資免費為百姓們送藥預防。可當年雍州天花爆發致死者眾的陰影實在太大,不說尋常百姓,便是朝中官員,亦心有餘悸,更怕如今的大梁京城會成為下一個雍州。
為這天花一事,馮諭瑧外表不顯,但內心一直牽掛著,自然無心情理會新進宮的「男寵」。可讓她意外的是,對方並沒有老老實實地呆在長明軒,而是隔三差五便跑到明德殿來,也不求見,更不打擾任何人,只是尋一處沒人注意的地方靜靜地或站或坐。
如此數日,她終於忍不住傳召他進殿來,蹙眉問:「周公子為何不在長明軒歇息,反而總在外頭獨站?」
穆元甫回答:「京城發現天花,季澄心中焦慮不安,又因身份所限,無法為太后分憂。宮中森嚴,更怕四處打探消息有違宮規,故而便到明德殿來,從來去匆匆的諸位大人們臉上,觀察如今天花之勢,不過是求個心安而已,自然不敢驚擾太后。」
馮諭瑧遂問:「既如此,那周公子便說說如今京城天花之勢如何?」
「前幾日,奉召前來的諸位大人多是眉頭緊鎖,神色凝重,步伐匆匆,可見情況不容樂觀。可今日,諸位大人雖然步伐依然匆匆,但眉間舒展,神情放鬆,尤其是幾位太醫行走間背脊挺直,面露喜色,可見形勢大為好轉。」穆元甫沉思須臾,這才回答。
馮諭瑧鳳眸微眯,深深地打量著他良久,這才頷首道:「周公子所言不錯,如今鄧府小公子的病情已有好轉,寧大夫所配之藥藥效明顯,加上太醫院全力配合,朝廷上下齊心,未使瘟疫擴大,形勢持續向好。」
頓了頓,又道:「周公子心憂大梁百姓,哀家甚感欣慰,只是明德殿不同別處,公子每日在殿外靜候,雖不曾主動驚擾,但無聲靜候已是一種打擾,終究不妥。倒不如回長明軒耐心等待,若有疑問,著宮人前來詢問玲瓏又或者連翹。除卻暫不宜相告之事,其餘的,自無不可對公子言。」
穆元甫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更是驟然驚覺,眼前女子將前朝與後宮的界限劃分得相當分明,而他,很明顯地被她劃為「後宮」當中,故而不會讓他涉足前朝之事半分。
他一臉凝重,落入如今這般境地,竟讓他有寸步難行之感,與他原先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原本以為,進宮之後會更方便他深入了解朝廷情況。如今看來,估計也就只能了解後宮是個什麼境況了。
可他堂堂七尺男兒,目光盯著後宮做什麼?
不過太后既然已經明言,他自然不能說什麼,唯有暫且按兵不動。
隔得幾日,又聽聞鄧府小公子的病情得到控制,鄧府當中並無第二人被傳染上,城中百姓才稍稍放下心來。
控制住了不讓傳開,那便沒事。只要沒事,日子還是要過的,該忙活的自忙活去。
形勢向好的方面發展,馮諭瑧也終於能鬆一口氣。
憑心而論,打仗她是不怕的,畢竟戰爭乃屬人為,既是人為,那便是可控。可瘟疫卻不一樣,它不知什麼時候起,又不知因何而起,如此難測,只能在它爆出來時才能察覺,著實令人防不勝防。
一直關注著此事的穆元甫至此亦得以鬆了口氣,緊懸著的心也落回了實處。
待他終於被太后主動召見時,又過了七日。
邁入明德殿的時候,他居然有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奇異之感,一時甚為無奈。
身為夫君,想要不時見一見妻子都如此艱難,賊老天對他的惡意真的沒有半分的減少。
無奈地行過禮之後,他便看到了一臉『果然如此』的寧大夫。
「老夫便說嘛,去而復返,必是有所圖謀,那冷麵丫頭,原來是瞧上了這俊俏公子。可惜了可惜了,如此俊俏的一張臉,從今往後老夫家中那混小子無緣再見了。」寧大夫捊著花白的長須,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搖頭嘆息。
馮諭瑧有幾分意外地側頭望向連翹:「原來當日在洛雲山,你便見過周公子。」
連翹如實回答:「在山腳下時見過一面,猜測著周公子恐是要求醫,故而特意使人折返,請寧大夫行個方便。」
「那叫什麼行個方便,分明是恐嚇。」寧大夫不滿地嘀咕。
穆元甫如此才算是恍然大悟。
怪道人謂之『脾氣古怪』的寧大夫,會那般痛快地應了他所請,原來當中竟是連翹使了力。
不過歸根到底,他還是靠的這張臉。
他下意識地摸了自己的臉一把,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感到無奈。
難怪連翹竟會收了長姐厚禮,答應勸『太后改道』大長公主府呢!只怕便是長姐沒有出言相求,她也是會這般做的。
若是長姐知道自己砸了重金純屬多此一舉,不知會怎樣扼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