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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5:30 作者: 蒼梧賓白
    孫自南半垂著眼帘, 一下一下地吻過那些紅腫的傷痕, 恍然間覺得自己心上好像有塊硬殼碎掉了, 塵與灰撲簌簌地落下來,露出一方狹窄的角落,那裡有他藏得很深的奢望。

    「下次別再這麼為難自己了。」

    他握著唐楷的手臂, 輕聲說:「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唐楷啞聲道:「我……」

    「我很心疼,」孫自南打斷他, 逕自說, 「再貴的禮物也彌補不了這一點,明白嗎?」

    閃閃發光的回憶固然重要, 可唐楷才是那個點亮一切的人。

    唐教授被他抓著手,無話可說, 只好低頭堵住了他的嘴。

    這是他們之間第一個貨真價實的吻,不是童話故事, 也非玩鬧似的親昵撒嬌,濃烈得像是要將人從內到外點燃。

    孫自南一開始被他親懵了,待反應過來之後, 立刻揪住唐楷的衣領要反客為主。

    人被逼到極處, 連唇舌也可以當做武器,唐楷平白無故被點了一身的火,內心沸騰得恨不得將孫自南生吞活剝,他心有猛獸,對方卻不是待人採擷的薔薇, 而是看似溫吞、實則冷不丁就要撓人一爪子的大狐狸。

    他三番五次地忍耐,孫自南卻總要試探撩撥。

    在大狐狸再次試圖反咬他一口時,猛獸終於長嘯著破籠而出,骨子中的野性與兇悍被徹底激發,唐楷一把將孫自南按在了沙發上。

    他的眼睛都燒紅了,理智蕩然無存,看起來鋒利又危險。

    但是孫自南喜歡。

    他仍舊不怕死地將手搭上唐楷後頸,五指沒入他新剪不久的碎發中,按著他的後腦試圖爭奪控制權。

    兩隻野獸撕咬成一團。

    唐楷雖然凶,但仍有分寸,只在攻城略地時用了點蠻力,掃蕩時卻不自覺地溫柔了下來;孫自南則是那種會咬人的壞狐狸,他天生就是個勇於反抗、「只要不打死我我就一直反抗」的人,哪怕親吻也絕不落下風,一定要加倍地親回去。兩人纏綿地糾纏幾十秒,唐楷嘴唇上被他生生咬出了好幾個牙印子。

    只不過狐狸是個上山都要大喘氣的狐狸,猛獸卻是天天在健身房舉鐵的猛獸,待到一分鐘後力氣耗盡,孫自南終於被迫消停了,被唐楷堵在沙發角落裡,結結實實地親了個頭暈眼花。

    因為缺氧,他四肢軟得像麵條,直到長長的一吻結束,被唐楷摟進懷裡時都自動團成了一個乖巧的形狀。

    低沉笑聲在胸腔里震動,溫熱氣流擦過耳畔和汗濕的鬢髮,像被羽毛尖尖撓著,又酥又麻。

    「謝謝你心疼我。」唐楷不懷好意地低笑,「親一下包治百病,真的不疼了。」

    孫自南如同被妖怪吸乾了精氣的書生,奄奄一息道:「你他媽……」

    唐楷將孫自南抱進了臥室,找了套家居服給他換上。寧靜午後,不管是小憩片刻還是閉目養神都很舒服,尤其是邊上還靠著喜歡的人。唐楷家的空調是新換的,製冷效果很好,兩個大男人團在一起也不覺得熱。

    柔軟的棉布裹著溫熱軀體,自有種懶洋洋的溫馨,什麼山無棱天地合,都不如此刻安寧來得重要。

    孫自南被催出了一點睡意,正半閉著眼睛醞釀時,唐楷忽然問:「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沒有見過你母親。」

    他的睫毛忽然抖了一下。

    「我沒有母親。」孫自南姿勢不變,臥在被子裡靜靜地說。

    在這個答案脫口而出之前,他就知道會引發一系列追問,可沒想到唐楷的第一反應是:「你是指生物意義上的,還是指社會關係上的?」

    有個犯職業病的男朋友真的不能好了。

    「你看我像猴嗎?」孫自南捏住他的鼻尖,晃了晃,「我沒有名義上的母親。」

    唐楷想說「對不起」,卻被他伸手按住。

    「不用對不起,生物學上的親媽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孫自南說,「但那跟我沒關係,我也不知道她是誰。」

    「生下我的人不是孫英的配偶,我是……他找代孕生的孩子。」

    難怪。

    難怪上次去孫家的別墅時,那裡面沒有任何一張女主人的照片。

    以孫英的身家和相貌,應該有很多女人願意給他生孩子,可他卻寧願找代孕……難道孫英也是gay?那孫自南前面幾個兄弟都是怎麼來的?

    唐楷與他面對面地躺著,抬手撫過他眉骨鼻樑,又滑落至唇角,在下唇凹處輕輕一點,恍然大悟似的:「我說你怎麼長得這麼英俊,原來真的是混血啊。」

    孫自南被他給逗笑了。他拉下唐楷的手,在指尖上親了一下:「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慢慢告訴你。今天好好的生日,就不提那些糟心事了。」

    他雖然並未指名道姓,但能讓孫自南那麼鬧心的,除了他爹,估計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好。」唐楷輕聲應答,展臂摟住他的腰身,低聲說,「睡一會兒吧。」

    也許是被睡前交談勾起了回憶,昏沉之中,他仿佛回到了六七歲的年紀,孫自南隱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全身動彈不得,就像小孩的身體裡裝了個大人的靈魂,心裡是清楚的,但肢體跟不上腦子。

    他仰面躺在床上,周圍是一片黑暗,本該是死一樣的寂靜中傳來「沙沙」的刮擦聲,那聲音很輕,聽不見來處,卻讓孫自南頭皮一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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