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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5:30 作者: 蒼梧賓白
    唐楷誠實地說:「沒你做的好吃。躺下,我刷個牙就來。」

    其實他倆的進度遠不到可以同房入睡的程度,可看實際情況就知道,孫英沒臉見他們,而孫自南這麼長時間沒出現,其他兄弟姐妹連上來問候一聲的都沒有,除了他,根本沒有能陪護孫自南的人選。

    治病救人要緊,唐楷就是硬著頭皮也得上。

    十點剛過,樓下宴會方才散場,他們倆已經並肩躺在大床上。照明燈都關了,只留了床頭一盞小夜燈,朦朧輕紗似的燈光灑落在被子上。

    這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本該有緊張、羞窘、壓抑的慌亂與興奮,卻因為種種原因而平靜得像剛被佛光普照過。

    唐楷是擔憂壓倒了一切,孫自南是強行讓自己心如止水。他翻了個身,面對唐楷,說:「睡不著。」

    唐楷如老僧入定:「閉目養神。」

    孫自南:「不行,我心裡裝著事,不說開了今晚都沒法睡。」

    平躺的唐楷無聲地嘆了口氣,翻過身來:「那你說吧。」

    他乍一鬆口,孫自南反而有點不知該從何說起,躊躇片刻,才說:「今晚的事……抱歉。」

    「嗯。」唐楷說,「我接受。看在你態度誠懇的份上,願意諒解。」

    孫自南被噎住了。

    唐楷閉著眼道:「還有嗎?繼續。」

    孫自南:「不是……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唐楷反問:「那你在顧慮什麼?」

    「出了這種事,」孫自南斟酌著說,「就算你不介意,你父母那邊也……」

    「你爸這事辦得不地道,但這跟你沒有關係,你又沒做錯什麼,」唐楷義正辭嚴地指出,「如果你非要拿這個說事,要求分手,我是不會答應的。」

    孫自南:「當初不是你說的『有瑕疵的婚姻不能容忍』、『人類的感情不能被當做工具』嗎?」

    「這是兩碼事。」唐楷睜開眼睛,沖他飛了個委屈的眼風,對他的不善解人意表示強烈憤慨,「當初那麼說,是因為不確定你是不是為了繼承遺產才要跟我結婚。現在你都已經站在我這一邊了,我幹嗎還要跟你分手?」

    孫自南都快被他說服了。

    「這個事其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嚴重。」唐楷隔著被子拍拍他,「感情是你我的事,家長們的利益關係他們自己會處理的。再說了,我爸也不是那種會對親家網開一面的人。暗箱操作的事情一旦被捅破就相當於煙消雲散,你爸他短時間內不會再打我們家的主意了,你放心吧。」

    「但有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孫自南說,「下次呢?下下次呢?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巧被你撞破吧?」

    世間利益無窮無盡,可感情總是會消磨殆盡的。

    到了熱情枯竭的那一天,他們怎麼辦呢?

    唐楷仿佛被他問住了,很憂慮似地嘆了口氣:「說的也是……」

    輕軟的空調被下,孫自南屏息靜氣,不由自主地收緊五指,掐住手心。

    溫熱的手掌卻準確無誤地落在了他的背上,唐楷稍微使了點勁,就將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裡。

    「那我就只能帶你私奔,躲到沒人認識的地方……唔,你負責在家做飯,我偷電瓶車養你。」

    第17章

    他說前兩句的時候孫自南還挺感動的,聽到最後面無表情,涼涼地說:「唐教授,你可真有出息啊。」

    這個語氣是挺有威懾力的,不過縮在人家頸窩裡說出來就很沒有氣勢了。

    唐楷低笑道:「就你這個身板,跑都跑不快,我也不放心讓你去偷電瓶啊。」

    孫自南:「去你的。」

    唐楷身上有沐浴過後仍殘留的木香尾調,溫暖乾燥,這味道好像已經變成他的肌膚氣息,給人以無言的安全感。

    在此之前孫自南從來沒有想過要依賴某個人,他通常是被依賴的那一個。複雜的家庭關係和工作職位註定了他要獨自承擔生活,這是早就習以為常、乃至自然而然的事。

    可是唐楷的出現改變了他的運轉規律,孫自南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從他身上知道什麼叫男友力。

    拋去家世容貌等一切外在,唐楷最強大的力量其實在於讓人願意與他繼續攜手相伴而行,哪怕明知道前方並非一帆風順的坦途。

    孫自南側躺在床上,大床安穩柔軟,可他卻莫名有種緩緩向下沉陷的錯覺。

    大概在他沒有覺察之前,就已經淪陷於此,再也沒有脫身的可能了。

    「好了,這回安心了?」唐楷伸手關了床頭燈,刻意放輕了聲音,低沉徐緩地說,「我在這兒陪著你,不怕,睡吧。」

    孫自南順著他的話音閉上了眼睛。

    這一晚他睡得居然還可以,雖然第一次跟別人同床還是不習慣,但唐楷睡相很好,也沒什麼動靜,其實不太打擾孫自南。而且他明顯睡得很輕,孫自南半夜醒來一次,迷迷瞪瞪地想要翻身,結果剛一動彈,就被枕邊人輕手輕腳地撥了回來。

    他起初沒懂,在濃厚的睡意里思考了片刻,才驀然意識到這是一個常識:心臟不好的人睡覺時最好向右側躺,以免壓迫心臟。

    昏暗的臥室里,他難以描摹那人沉睡的輪廓,只能聽見勻淨的呼吸聲如海潮,層層疊疊地打在耳畔。

    而夜色是如此溫柔。

    第二天孫自南先醒,一看兩人睡姿果然沒有變化,但兩床被子間分明的界限已融為一體。他的睡褲褲腳滑上去一截,露出來的光裸腳踝貼著唐楷的小腿,肌膚熱度鮮明;再一抬頭,恰好能看到他高挺陡直的鼻樑和長長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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