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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他狠狠搖頭:「封二哥,你知不知道?全金陵城的人都以為你死了。」
「……去剿匪,你可能活著回來,也可能不會,但我不能……但我不能再給你辦一次葬禮。」白鶴眠猛地抽身,背靠著牆壁,仿佛溺水般拼命喘息,「但凡你有一點事,我都無能為力,因為你是封棲松,你『死』在警察署的爆炸里了,你……你就算犧牲了,也沒有人知道!」
門外傳來儀器挪動的輕微聲響,千山正在指揮著警衛員們布置場地,白鶴眠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了面龐,他多日來隱忍不發的擔憂,在這個堪稱溫馨的午後全面爆發:「你讓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不是這樣的。」封棲松把衣衫不整的白鶴眠強行摟在懷裡,聞他身上剛融化的雪的涼意。
封棲松沒料到白鶴眠會想這麼深,連他自己在決定代替封老三剿匪時,想的都只是不能讓手下的人白白送死,也不能讓陳北斗就這麼一直和馬匪勾結下去。
唯獨白鶴眠,在想他要如何回來,或者回不來……
「若我戰死,你不必把我安葬在封家的祖墳里,」封棲松捧起白鶴眠的臉,吻去他眼角晶瑩的淚水,「也不必去向世人訴說我為何而死。」
白鶴眠哽咽得像是要喘不過來氣了。
「你知道就夠了。」封棲松哀傷地撫摸著他顫抖的肩膀,眼底的凝重隨著白鶴眠的抽噎漸漸散去,無奈迅速占據了所有的情感,「鶴眠,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封棲松親了親他:「這麼多年了,我怎麼可能毫無準備?信我,別哭了。」
「……還要拍照呢,乖,哭了的照片放在結婚證上,不吉利。」
還是拿結婚證做威脅最管用,白鶴眠瞬間收了聲,勉強把旗袍穿好,揉著眼睛往封棲松的懷裡拱。那溫暖的胸膛是他在世間尋到的最安心的地方了。
「婚……婚婚婚……」
「什麼?」
「婚禮。」白鶴眠扯著封棲松的衣領,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要婚禮。」
「好,婚禮。」封棲松微笑著點頭,「我們辦西式的,好不好?」
「好。」白鶴眠調整好情緒,抹著眼淚推開了更衣室的門。
門外的千山正在彎腰搬花盆,試圖把一盆蔫了吧唧的水仙花擱在用來裝飾的小桌子上,幾個警衛員在他們換衣服的短短十幾分鐘裡,將攝影棚布置一新。
「小少爺?」千山終於搞定了水仙花,扭過頭來,狐疑道,「您……您哭了?」
白鶴眠吸吸鼻子,脖子一梗:「你們二爺欺負我。」
千山微怔,繼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
封棲松忍無可忍地拉住白鶴眠的手,在小少爺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前,將他按在了椅子上,自己則站在他的右手邊,對著照相機,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但封棲松不知道的是,白鶴眠在亮光炸裂的剎那,揚起了頭,含著水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二爺,換身衣服,再來一張。」
封棲松依言換下長衫,穿著鐵灰色的軍裝重新回到照相機前,白鶴眠正在凝神看水仙花,粉嫩的指尖在潔白的花瓣上遊走,仿佛擔心下一秒花枝就會斷裂,一點勁兒也不敢用。
「鶴眠。」封棲松的心口微微發起燙。
「封二哥。」白鶴眠循聲抬頭,眼裡湧起了星光。
他們又拍了很多張,硬生生將「拍一張貼在結婚證上的照片」發展成為「拍一整套結婚照」,甚至抽空決定了臥房裡要掛幾張相片這樣的小事。
白鶴眠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再提剿匪,他坐在椅子上,巴巴地等著照片洗出來。
「洗出來也不可能直接掛在牆上。」封棲松替他將衣服披在肩頭,「先回家吧。」
白鶴眠想了想,答應了,跟著封棲松回了家,還沒走到臥房,忽然「哎喲」一聲捂住小腹。
封棲松瞬間警覺:「鶴眠!」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說自己怎麼了,就哀哀地叫喚,封棲松關心情切,直接將他打橫抱起,轉身就要往醫院跑。
白鶴眠卻忽然直起身,掙脫封棲松的手:「沒事了。」
「鶴眠?」
「怕是驚了風。」白小少爺優哉游哉地晃了兩步,忽然原地一跳。
封棲松的心瞬間提起,抬手又把他抱住了。
白鶴眠心中已經有了底,不再胡鬧,而是抱住封棲松的脖子,湊過去喘氣。他的呼吸濕濕熱熱,徘徊在封二哥的耳根後,像是剛出生的奶貓。
「封二哥,我沒事的。」白鶴眠輕聲說,「真的沒事。」
可封棲松並不安心,當晚沒什麼表示,第二天借著為自己看腿的名義,將荀老爺子再次請到家中,幫白鶴眠診脈。
白鶴眠穿著湖青色的短襖,單手翻閱著洗出來的照片:「千山,就這張吧,去把這張洗大點,掛在臥房的床頭正好。」
千山樂呵呵地應了,接過白小少爺遞來的相片,心裡有了數。
荀老爺子也跟著一起笑。
微暖的風吹拂著白鶴眠的額角,他抿唇去望封棲松,撞進了更加溫情脈脈的目光中。
「二爺,電報。」溫馨的氛圍突然被窗外的低語打破。
白鶴眠猝然抬頭,心臟怦怦跳了兩下,在瞧見封棲松穩穩地接過電報,並對千山微不可察地點頭後,又狠狠地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