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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那信封上已經多了八個略顯潦草的字。
那是白鶴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熟客的字跡。
——吾愛鶴眠,見字如晤。
第57章 種子
白鶴眠只覺心頭有一口古鐘,被這八字敲響,沉悶的鐘聲在腦海中反覆迴蕩。
這不是他看見封三爺送來的信時的感覺。
這是他第一次心動時的感覺。
而讓他心動的人,正握住他的手,低低地笑著。
「金陵城的封二爺說話算話,他把帳簿給了你,又把自己寫在了你心裡,你要不要?」封棲松的吻落在了白鶴眠的後頸邊。
白鶴眠小聲嗚咽了一聲,像覓食的小奶貓,用爪子輕輕撓封棲松的掌心。
「要不要?」封棲松含笑抓住了他的手。
白小少爺哼哼唧唧地說:「要。」
「要帳簿,還是要我?」封棲松逗他。
白鶴眠嗔怪地瞪了封二哥一眼,把信窸窸窣窣全部攏到懷中,用行動證明自己要什麼。
封棲松眼神微黯。
但是抱著信的白鶴眠很快轉身,把額頭貼在封棲松的心口:「熟客是你,我喜歡的也是你。」
「因為我是熟客才喜歡?」
「不是。」白鶴眠的腦袋順著封棲松的西裝拱到了領口,「因為你是你,我才喜歡。」
白小少爺動心的時候,尚不知道封二哥就是熟客。他愛上的是徹徹底底的封棲松,而不是那個虛無縹緲的熟客。
只不過如今真相大白,熟客就是封棲松,他的心結徹徹底底解開了。
封棲松的手再次纏上了白鶴眠的指尖。
他將信小心翼翼地護在心口,捨不得拆開,像抱住了稀世珍寶。
白鶴眠已經很久沒有笑得這麼開心過了,他笑的時候,眼角映了飄搖的燭火,仿佛懸而未落的淚,隨著睫毛的顫抖,撲簌簌地下墜,打濕了信封。小少爺慌張地搌去水漬,又痴痴地勾起唇角,意識到那只是破碎的光芒,便順勢再去看信紙上的字跡。
他看著看著,笑容淡了,渾身發起抖——信都是封二哥娶他以後寫的,還是以熟客的身份,字裡行間都是求而不得的苦悶。
都說字里有風骨,封棲松用左手寫的字里少了平素里的殺伐氣,多了絲絲縷縷的愁緒,仿佛一位註定遠去的旅客,在臨別時,留下了最後的眷戀。
「哥,你……」白鶴眠捏信的手瑟瑟發抖,「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喜歡我的?」
白小少爺聰慧,既然知道了熟客的真相,自然能察覺到封棲松橫跨了多年的暗戀。
「小渾蛋,我的心可是從很多年前開始,就是你一個人的了。」封棲松摟著他的腰,神情中沒有絲毫的難堪。
既然鶴眠不介意,封棲松又有什麼好掩飾的呢?
他的愛早已壓抑不住,白鶴眠的「喜歡」就是一個訊號,一個讓他可以盡情去愛的訊號。
封二爺稍稍擺脫了家族的枷鎖,享受著短暫的、單純的「封棲松」的時間。
「那麼早就給了我?」白鶴眠護著信,低聲喃喃,「那時……那時我才十四五歲。」
說完又猝然頓住,心像突然空了一塊,幽幽地散發著寒氣。
白鶴眠虛弱地動了動唇,積攢許久的淚沒為自己流,卻為封棲松涌了出來:「哥,你撐起封家時,多大?」
封棲松見不得他哭,低頭用鼻尖碰他濕漉漉的鼻尖:「是不大,可也要比現在的你大。」
是啊,如今虛歲二十的白鶴眠也不大,內心深處還渴望被封棲松慣著。
他是脾氣不好的小少爺,要人疼。
封棲松哪裡不知道呢?話音剛落,就把白鶴眠摟進了懷裡。
「鶴眠,你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
封棲松在德國時,靠著對白家小少爺的一點念想過日子,那時的他算得上無憂無慮,偶爾與中國同學出去喝酒,旁人都會稱他一聲封二公子。
他上有大哥,身後有整個封家,完完全全可以紈絝風流地度過人生百年。
再者,最初的最初,他也以為自己對白鶴眠不是喜歡,也不是愛,而是自然而然的保護欲。
封家的長輩們離世早,封頃竹忙於處理軍中事務,封棲松沒享受過幾天被長輩兄長疼惜的日子,是以性子冷淡。他在家又排行老二,更是早早地學會了照顧幼弟。
他覺得自己想照顧白鶴眠的心理,與照顧自己上了學堂,還只知道上樹掏鳥蛋的弟弟是一樣的。
那個掉到他懷裡的少年眼裡有光,忒壞,翻牆也不怕摔,該有人跟著,寸步不離地守著,才能順順噹噹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可白鶴眠活得不順,封棲松走後不過幾年,他就從白家的小少爺,一夜淪為了金陵城裡賣笑的花魁。
而封棲松也用這幾年,認清了心底盤桓不去的酸澀,究竟是為何。
所有的感情都是從一顆不起眼的種子開始,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盛開成繁盛的花園。
封棲松的白鶴眠,在他不在的這些年裡,開成了最耀眼的牡丹,又在他回來後,羞答答地合上了花苞,仿佛在掩飾自己的過去。
可封棲松愛他,不論是泥猴子一般從牆上摔下來的他,還是穿旗袍賣笑過日子的他……還有現在這個,企圖把自己拱進他的西裝,黏一輩子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