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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白鶴眠打了個噴嚏,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封棲松替他披上外衣,然後將一碗溫熱的粥塞進他手裡:「想什麼呢?」

    「又是粥。」白小少爺所答非所問,厭棄地望著手裡的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喝了一個月的粥了。」

    「你身體不好。」封棲松微微一笑,「等你養好了身子,我帶你去……」

    「你帶我去吃我想吃的東西。」白鶴眠不耐煩地接茬,「封二哥,這話你說得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可封棲松總有一萬個理由讓他喝下白粥。

    封二哥的嚴厲藏在溫柔里,潤物細無聲。

    白鶴眠蔫蔫地喝了粥,白皙的手捧著青色的碗,一邊瞪著封棲松,一邊把香甜的米咽進肚。

    餘光里千山正順著遊廊往東廂房跑。

    「又怎麼了?」白小少爺蹙眉嘟囔。

    封家對外宣稱家產歸了白鶴眠,實際上還是封棲松在管事。

    千山每回帶進東廂房的消息,都會讓封二爺忙上大半天,所以如今的白小少爺也不是很待見他。

    「二爺,這是今日的帳簿。」千山硬著頭皮走過來,又轉身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小少爺,這是您的。」

    「我的?」白鶴眠遲疑著接過,心裡已經有了數。

    給他寫信的除了熟客封老三,還能是誰?

    「去看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封棲松發現了白鶴眠的不安,冷冷地掃了一眼信封,同時用目光颳了一眼千山,「你跟我來,有件事要交代你去辦。」

    千山屁顛屁顛地跟著封棲松進了屋,還沒將門關嚴,就聽封棲松問:「上回讓你收起來的酒呢?」

    「二爺,什麼酒?」

    「陳北斗送來的酒。」

    「在後頭的屋子裡藏著呢。」

    「拿來給我。」封棲松扯開衣領,輕輕吐了口氣。

    千山撓了撓後腦勺:「二爺,那酒加了料,您要它做什麼?」

    「自然是喝。」封棲松低頭卷著衣袖,語氣輕快,像是忍了許久,終於吐出了一口濁氣。

    他仰起頭,逆著光,目光比暮色還要繾綣。

    他說:「我來喝。」

    封棲松等不及了,再不下手,就要有人蹬鼻子上臉來搶他的小少爺了。

    第41章 蛇盤牡丹,我盤你

    上好的花雕盛在玉瓶里,陳北斗在白鶴眠身上花了不少心思。

    這份帶著輕佻的羅曼蒂克落在封棲松的手裡,成了惱人的挑釁。

    封二爺用手指將瓶蓋挑開,指腹摩挲著濕潤的瓶口,繼而在千山驚恐的目光里,一飲而盡。

    「二爺!」

    「嚷嚷什麼?」封棲松把酒瓶隨手扔到一旁,「仙人倒見效慢,還有好一會兒我才會失去神志。」

    「您怎麼能喝呢!」千山嚇瘋了,「二爺,二爺您吐出來……您快吐出來!」

    「又不是毒藥。」封棲松把千山推開,施施然走到床邊坐下,「等會兒去把小少爺叫進來。」

    「叫進來?」千山乾巴巴地重複,繼而恍然大悟,「對啊,您有小少爺,就算中了仙人倒也不怕……可是二爺,您繞這麼大個圈子,為了什麼?」

    為什麼?

    封棲松折衣袖的手微頓。

    自然是為了那個還在熟客與自己之間搖擺不定的白鶴眠。

    封棲松太了解白小少爺了,在沒搞清楚熟客的真實身份以前,他可以裝作忘記過去,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可當封老三主動承認自己是曾經的熟客以後,他就動搖了。

    動搖的是心還是理智,封棲松不敢去賭,所以他喝下了陳北斗加了料的酒,決定走出最後一著棋。

    「你不需要知道原因,你只需要告訴鶴眠這些……」封棲松將眼鏡取下,眼尾的淚痣越發淡了。

    他把要說的話告訴了千山,然後沉默地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等待著藥效發作。

    千山出了東廂房,在花園裡找到看鳥兒的白小少爺。

    白鶴眠仰著頭,揣著手,目不轉睛地瞧屋檐上蹦蹦跳跳的麻雀。

    瓦縫裡長出的青草被鳥雀吃掉一茬,又冒出一茬,他恍惚以為還是春天,被北風一吹,立刻清醒,縮著脖子回頭:「怎麼了?」

    千山滿臉驚恐:「小少爺,出事了!」

    他撇撇嘴:「封老三又喝多了?」

    這些天封臥柏沒少惹事,白鶴眠已經習慣於千山的大驚小怪,此刻他還沒緊張,甚至有些疲憊地擺了擺手:「罷了,隨他去吧,等封二哥解決完陳北斗,有的他好受!」

    「小少爺,不是三爺,是二爺……」千山用一句話,成功將白鶴眠嚇住,「二爺喝了陳北斗送來的酒,已經毒發了!」

    「陳北斗送的酒?」白鶴眠知道陳北斗送酒來祭奠封棲松,他嫌晦氣,壓根沒搭理,還以為千山已經把酒給倒了,如今聽封二哥喝了,腳底板冒出的涼氣直衝天靈蓋,差點站不穩。

    陳北斗下的肯定是毒藥,封棲松喝了哪能活命?

    他想著想著,眼淚就下來了,甩開千山,瘋了似的往東廂房跑。

    「小少爺!」千山一愣,抬腿去追,封二爺交代的話他還沒盡數說完呢!

    可白鶴眠滿心只剩那句「毒發」,只覺天崩地裂,先前操辦假葬禮的畫面一幕一幕翻湧而來。

    他擔心的、害怕的、試圖拋在腦後的,再次浮現在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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