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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封二爺瞬間後悔,覺得夜裡不該由著白鶴眠胡攪蠻纏,就該直接開車去華山醫院,倒是把自己跟千山說的話全忘在了腦後。

    「千山!」封棲松把白鶴眠用被子卷了,打橫抱出了臥房。

    靠在門前打瞌睡的千山一躍而起:「二爺!」

    繼而瞧見了封二爺懷裡臉色明顯不正常的白小少爺,神情千變萬化:「二爺,您傷著腿還能……啊……肯定能的!」

    「想什麼呢?」封棲松只顧著懷裡喊冷的白鶴眠,懶得與胡思亂想的千山計較,「鶴眠著了涼,快去開車,我們上醫院找荀老先生看病。」

    「小少爺生病了?」千山這才發現白鶴眠面頰通紅,連忙往院外跑。

    封棲松跟在千山身後,穩穩地抱著白小少爺,路過東廂房時,腳步微頓,眼底泛起痛楚,可終究沒有停留。

    白鶴眠自個兒都沒想到,夜裡的一句戲言,竟真的讓他接連發了兩天的高燒。

    他可是從白家落魄起,就沒生過病的人。

    現下約莫是有封棲松在身旁,又被紛亂的感情折磨得精疲力竭,才讓病魔鑽了空子。

    白鶴眠在第三天傍晚醒來,聽見封二哥在和什麼人說話。

    「燒退是退了,可我摸他手腳,依然是涼的。」

    旁人答:「他體虛,娘胎裡帶出來的病根,沒辦法的事。」

    「要緊嗎?」

    「要緊,也不要緊,不會危及性命,你別擔心,等再過兩天,我保准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二少奶奶。」

    「荀老先生……」封棲松無奈地嘆了口氣,「在我面前叫也就罷了,等鶴眠醒,聽見你這麼稱呼他,會生氣的。」

    荀老爺子不以為意:「別人家的男妻不都是這麼叫的?就你家特殊。」

    「鶴眠並不想嫁給我。」封棲松說得坦然,「您也知道,他與老三有過婚約。」

    「那是過去的事了。我一個老頭子都不在乎婚約不婚約的,你留過洋的人還在乎?」

    封棲松似是為難,沉吟許久才再次開口:「荀老爺子,我自然不在乎,可感情之事不是我一人不在乎就有結果的。」

    「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我不懂。」荀老爺子把藥遞給封棲松,「這些治你的腿傷,這些給你們家小少爺補身子。」

    「……我還會再叮囑千山,監督你們吃藥。」荀老爺子臨走尚不放心,「如今金陵城裡的局勢不明朗,你的腿一定要儘快治好。」

    「我曉得。」

    「你曉得就好。」

    腳步聲遠去,白鶴眠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他躺在一間窗明几淨的病房裡,封棲松背對他站在桌前,似乎在分辨荀老爺子留下來的藥材有什麼區別,神情專注又溫柔。

    白鶴眠動了動乾澀的唇,沒能發出聲音,倒是咳出一串虛弱的喘息。

    「鶴眠?」封棲松連忙把藥收起,走到床邊,餵他喝水。

    白鶴眠老老實實喝了大半杯水。

    「總算是醒了。」封棲松放下水杯,再次摸他的額頭,「醫生說你受了風寒,發了熱就好了。」

    他疲憊地點頭,倚著封棲松發呆。

    封棲松怕白鶴眠難受,又想著他兩天沒吃東西,便把早已備好的清粥端來,哄著他吃:「我知道你不愛這些,我答應你,等你好了,就帶你去你喜歡的館子,想吃什麼吃什麼。」

    白鶴眠偏頭躲過了遞到唇邊的勺子,費勁兒地抱住了封棲松的脖子。

    他啞著嗓子喚:「封二哥。」

    「嗯。」封棲松不由自主彎了彎眉眼,雖捨不得白鶴眠生病,卻又極愛他依賴自己的模樣。

    白鶴眠叫完一聲,安靜下來,仿佛睡著了,睫毛如蝶翼般顫抖。

    從前他只在乎被強娶,封二爺的所作所為,樁樁件件看起來都噁心。

    如今心態變了,方才意識到封二爺待他,儘是隱忍克制的溫柔,以及無休無止的縱容。

    封棲松當他不願喝粥,又把碗端起:「鶴眠,良藥苦口……再說這粥又不是藥,你多喝些,好得也快。」

    「……對了,日後冰酪是不能吃了,你若是嫌熱,我就讓千山多給你買些果子冰在井裡。」

    「你……不要怪我。」

    封棲松說得笑起來,覺得自己在哄三歲的孩童,此前他全然想不到平日裡囂張跋扈的白小少爺一生病,就黏人得可以。

    還好黏的是他。

    封棲松暗自慶幸。

    幸好撕了休書,否則這份纏人的情意豈不是白白讓給了封老三?

    「封二哥。」白鶴眠其實沒大聽清封棲松的話,他還沒好透,頭重腳輕,抱著封二哥,勉強坐穩。

    大抵是晚霞太燦爛,或者是封棲松過於溫和,白鶴眠混沌的腦海里冒起一個又一個稀奇古怪的念頭。

    他覺得自己是清醒的,可說出口的話卻是:「封二哥,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31章 烈火

    窗外燃燒著火一般的晚霞,封棲松耳畔炸響的卻是驚雷。

    他想起為大哥下葬的那天,天氣悶熱,悶雷滾滾,醞釀許久的雨就是不下,將人世間活生生憋成了煉獄般的蒸籠。

    封臥柏年紀太小,無法接受大哥的死訊,哭暈在了家中,只有他,帶著殘餘的警衛隊,扶靈向西,穿城而過。

    沒有哀樂,亦無漫天紛飛的紙錢,只有一隊頭系白綾的隊伍寂靜無聲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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