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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封二哥!」白小少爺驚叫著醒來,窗外划過的閃電映亮了半掩的窗戶。

    窗台上洇了層淡淡的水痕。

    他身邊依舊冰冷,封棲松並沒有回來。

    白鶴眠昏昏沉沉地爬起來,不知怎麼的,不安的預感越發強烈,他喊了兩聲「千山」,聲音都被沉悶的雷聲掩蓋。白鶴眠只好起身,尋了把傘,自己走到了院中。

    四下的燈籠熄了大半,剩下的在風雨中散發著黯淡的光芒。

    白鶴眠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了東廂房。他遲疑一瞬,抬腿走了進去。

    東廂房的門沒關嚴。

    白鶴眠如墜冰窖,他顫抖著將門推開,陰冷潮濕的穿堂風撲面而來。

    門邊有一豆燈火在風雨中飄搖。

    白鶴眠彎腰,將燭台端起,被他拋在門後的雷聲愈加密集,像是要把這天地都劈開。

    頑強的燭火最後逃不過被白小少爺打翻的命運。

    跳躍的火光徒勞地掙扎了一瞬,最後熄滅在了床角。

    可正是那一點微弱的光,讓白鶴眠看清了直挺挺地跪在床邊的封棲松。

    封棲松跪著,腰杆筆直,如同長槍立於天地間。

    這世間有抱負的男子,只跪天地與父母,封棲松幼時失去雙親,大哥於他亦兄亦父,所以這一跪,坦坦蕩蕩。

    然,問心有愧。

    白鶴眠嘴唇嚅動,待火光熄滅以後,竟許久未能說出一個字。他敢肯定,封二哥聽見了自己的腳步聲,可男人連頭都沒有回。

    「封二哥。」又一道驚雷炸響,白鶴眠撲了過去。

    他拽著封二哥的衣袖,恍然覺得鐵灰的軍裝也沒有以前那麼嚇人了。

    「封二哥,你要是與我置氣,打我罵我都行!」白鶴眠用力抱住了封棲松的腰,「你何苦與自己過不去?」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他貼上了一片冰冷的雨水,封棲松還穿著早已濕透的軍裝,「是我想報復封三爺,是我故意吊著他,是我做了那些看起來不規矩的事,我就想要他知道……」

    「知道什麼?」封棲松打斷他,沙啞的嗓音里藏著白鶴眠以前聽不懂,如今聽得明明白白的苦澀。

    他將臉貼在封二哥的後頸邊上,濕熱的嘴唇吮到了咸澀的雨水。

    他心跳如擂鼓,耳畔是密集得近乎遮蔽了呼吸聲的雨點:「知道我對他毫無感情。」

    「……嫁給你,我心甘情願。」

    第29章 夾著

    封棲松狠狠地震住,但並沒有失去理智:「你何必說這些好話給我聽?你剛進封家門時,哪裡是願意嫁給我的樣子。」

    那時的白小少爺渾身帶刺,隨便一句話就能刺穿封棲松的心。

    他啞然,繼而心虛。

    先是被封老三悔婚,而後被封二爺強娶,他能給封家人好臉色就怪了。

    「封二哥,你說什麼?」白鶴眠佯裝困惑,「回屋吧。」

    封棲松眼底滑過戾氣,一瞬間想把裝傻的白鶴眠推開,繼而無奈地發現自己根本捨不得。

    當初對他深惡痛絕的是他,與他立下字據的是他,說要和相好的私奔的也是他。

    最後說願意嫁給他的,還是他。

    那些話猶如千軍萬馬,從封棲松的心頭呼嘯而過,踩踏著他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封二哥?」白鶴眠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能讓男人起身,不由泄氣,但他不願放棄,「你不回去,我睡不著。」

    白小少爺哀哀地呢喃:「我一個人睡了好些天了。」

    封棲松又是一震。

    「封二哥……」

    「罷了。」封棲鬆緊繃的脊背有了放鬆的跡象,「鶴眠,你先回去吧,我換件衣服就去找你。」

    「不,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聽話。」封棲松終於轉過身,捏了捏白小少爺的腮幫子,「我答應陪你,就一定會陪你。」

    白鶴眠摟著封二爺的脖子哼了兩聲,不情不願地站起來:「說話算話,我等你。」

    他拾起封棲松膝蓋邊的半截蠟燭,指尖蹭到些黏膩的液體,一時未放在心上,嘴裡念念叨叨:「我去把千山叫起來,監督你換衣服。」

    封棲松握了握他的手指。

    「要快點。」白鶴眠走到門前,扭頭看跪在地上的封棲松,「封二哥,別讓我等太久。」

    擦亮天際的閃電將白小少爺瘦削的身影映在了牆上,封棲松恍然覺得自己置身夢境,否則白鶴眠怎麼可能如此和顏悅色呢?

    還說等他。

    等他做什麼?

    他們本不是真夫妻,白鶴眠喜歡的也不是封棲松,而是套著「舊相好」殼子的並不存在的人。

    但既然做出了承諾,封棲松就不會反悔,他撐著床沿一點一點站起來,沉悶的雷聲正在逐漸遠去,封棲松聽見了門外急促的腳步聲。

    是千山。

    封棲松鬆了一口氣。不是白鶴眠就好。

    正是這口鬆掉的氣讓他差點跌跪回去。

    「二爺!」千山衝進來,扶住了封棲松的手臂,手裡的手電筒照亮了地上模糊的血跡,「您這又是何苦……」

    封棲松勉強站起,語氣前所未有地輕快:「無妨,去給我準備洗澡水,我要陪鶴眠歇下了。」

    「小少爺早就吩咐過了,熱水一直燒著,沒斷。」千山怕封二爺膝蓋上的傷口惡化,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這就去找荀老爺子,讓他來幫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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