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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他眉頭微皺,懶得和封臥柏周旋,乾脆地轉身,藏在了一道月門後。

    封三爺身後跟著幾個從穿著打扮上看起來非富即貴的公子哥。

    「三爺,您真打算把白小少爺讓給你那個殘廢哥哥?」

    封臥柏聞言,低聲道:「慎言!」

    公子哥不以為意,顯然並不覺得封三爺真的在生氣:「三爺,兄弟們說的是實話。」

    封臥柏果然只是隨口提醒,聞言聳聳肩:「就算是殘廢,封家也是他的。」

    「您把家產奪回來不就成了?」

    「異想天開。」封臥柏冷笑,「封家就剩我們兄弟倆,奪來奪去有什麼意思?」

    「那就分家。」另一個公子哥提了個餿主意。

    「你當我真傻?」封臥柏對那人上去就是一腳,「我有幾斤幾兩,自己還不清楚?若要分家,我的確能分到不少的財產,可於我而言不過是坐吃山空,沒了我哥,我還當什麼封三爺?」

    「……你們給我聽好了,沒有我哥,就沒我這個封三爺。你們若是還想跟著我混吃混喝,趁早打消勸我分家的念頭!」

    「那您真不要自己的媳婦兒了?」公子哥們唯唯諾諾地應下後,仍不死心地追問。

    這些出身不俗的公子哥們,基本上不接受新式的戀愛觀,還沉浸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舊論里,認為白鶴眠和封臥柏有過婚約,那他活著是封臥柏的人,死了也是封臥柏的鬼。

    封臥柏腳步頓了頓,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嘴上反問:「當初灌我酒的難道不是你們?」

    公子哥們面面相覷,皆是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現在再和我說要媳婦的話有什麼用?有本事去找我二哥!」封臥柏煩躁地踹飛一顆石子,那顆灰不溜秋的小石頭砸進水窪,又滴溜溜地滾到了月門後。

    白鶴眠神情複雜地盯著飛過來的石子,在聽見他們稱呼封二哥為「殘廢」時,差點衝出去罵人。

    好歹是忍住了。

    封臥柏的聲音還沒飄遠:「一提我二哥你們就慫了?沒出息!」

    一個公子哥不服氣地嘀咕:「三爺,您就別拿我們開玩笑了。封二爺是什麼人?他年紀雖然不大,但論資排輩,我爹見他都得稱上一聲『爺』。」

    「那你剛剛還叫他殘廢?」

    「因為他就是個殘廢啊……」公子哥氣短道,「我爹背後也這麼罵他。但就算他成了廢物,你們封家在金陵城裡的地位也非尋常人家能比,除了陳北斗那個老瘋子,誰敢當面嘲笑他?」

    「罷了罷了,與你們多說無益!媳婦兒我肯定要搶回來,至於別的……」

    說話聲飄遠了,白鶴眠舉著傘從月門後走出來,他早就忘了寫給舊相好的信,如今看那信封被雨水淋濕,乾脆撕碎了揣進袖管,改日再重寫。

    他隔著雨幕,望著幾道遠去的身影,只覺得手腳冰涼,唯獨心臟又熱又燙,仿佛滾開的沸水,冒出一個又一個憤怒的氣泡。

    封老三明知封棲松裝瘸是為了封家,卻在背後同旁人一道罵自己的親生哥哥是「殘廢」,連白鶴眠都替封棲松心寒。

    若說以前,白小少爺當封臥柏是毫無城府的愣頭青,那如今他看他便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別說是婚約了,就連話,他都不願多說。

    白鶴眠氣沖沖地回到封二爺的房間,往兩間屋子中間的小門邊一站,又頓住了。

    這話如何說得出口。

    第24章 教訓

    難不成要直截了當地告訴封棲松,他弟弟在背後罵他殘廢嗎?

    白鶴眠磨著後槽牙,在心裡將封臥柏千刀萬剮,然後重新回到床上,懊惱地一趴,心裡泛起細細密密的酸澀。

    他自己受委屈時,都沒這般難過,現下為了寥寥幾句話,竟憤懣得坐立難安。

    封二哥明明可以有錦繡的前程,卻為了封家,心甘情願地成為了眾人口中的殘廢。

    不是一天,不是一月,而是許多年。

    白鶴眠的鼻尖一酸,剛想抬手揉眼睛,封棲松就推開了兩間屋子之間的小門。

    「封二哥!」白小少爺連忙起身跑過去。

    封棲松順手掩上了門。

    白鶴眠眼尖,覷見千山引著一位滿頭白髮的老者往外走,老者還背著個看起來有些眼熟的箱子,心裡不由一突。

    「我可能要離開金陵一段時間。」封棲松的話將他的注意力悉數吸引了回來。

    「離開金陵?」

    「嗯,與你說也無妨。」封棲松沒有坐在輪椅里,而是走到白鶴眠身後,手指若即若離地掃過他的耳垂,待白鶴眠仰起頭時,發現封二爺只是抬起胳膊拿書架上的書而已。

    封棲松拿了本畫得相對粗略的地圖:「如今封家在金陵城裡只有警衛隊,日後陳北斗必要為兒子的死與我們為敵,與其到那時倉促應對,不如守株待兔,等著陳家撞進我們鋪設好的陷阱。」

    或許是念了軍校的緣故,封棲松談起正事時,身上那股斯文勁兒就源源不斷地泛上來,舉手投足間滿是運籌帷幄的鋒芒。

    白鶴眠看著看著,捨不得移開視線了,他偷偷湊到封棲松身前,踮起腳尖,假裝瞧封二哥手裡的地圖,實際上卻是想摸一摸那根輕點在書冊上的修長手指。

    他對封棲松的感情,敬意總蓋過亂七八糟的情緒。

    於風花雪月的秦淮河畔長大的少年,心中嚮往的卻是可以建功立業的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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