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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白鶴眠愣了一愣。
「二爺每回心情不好,就會去大爺屋裡,誰也不許跟著。」千山見他又開始往鍋里加菜,忍不住勸,「但是小少爺不同於我們,您去瞧瞧,二爺准高興。」
就算東廂房不是大爺曾經的屋子,白鶴眠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他點了點頭,蹲在灶台邊,全然忘了「君子遠庖廚」那一套理論,熏得鼻尖微微發黑,滿心滿眼只有在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的湯。
一碗滋補的湯當然沒什麼特殊的療效,但終歸是聊勝於無。
白鶴眠盛好湯時,醞釀了許久的雨嘩啦啦地淋了下來,千山替他打傘,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好久,才來到東廂房門前。
「小少爺,我在屋外等你。」千山將他送到屋檐下就不肯走了,「順著遊廊一直往前,您就能找到二爺了。」
白鶴眠點頭說好:「我儘量把他勸出來,但是……他要是不聽,我也沒有好的辦法。」
「您去就成了。」千山收起傘,老老實實地站在檐下,大有他不陪著二爺出來就不挪步的架勢。
白鶴眠只好端著湯,沿著遊廊往前走。
看得出來東廂房久無人居,磚瓦上遍布青苔,但院中卻並無過多的雜草,想來定期有人打掃,他走了十來分鐘,便見到了間門半掩的臥房,想來二爺就在裡面。
白鶴眠躊躇了幾秒,還是進去了。
屋內沒有多少灰,所有的家具都蒙著白布,但撲面而來的一股寂寥的寒意讓白鶴眠差點又退回去。
他小時候是見過封老大的。封家兄弟的爹娘沒得早,早先全靠大哥當家,白鶴眠翻牆的時候還因為封老大的軍裝嚇得直接跌了下去。
他念及此,忽而頓住腳步。
那時是誰接住他來著?
白鶴眠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想起來了,是封二哥把他抱在了懷裡。
「誰許你進來的?」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封棲松低聲呵罵,「不知道東廂房是什麼地方嗎?」
「封二哥……」白鶴眠一個踉蹌,差點將手裡的湯打翻。
他縮在罩著白布的屏風後,探出頭去看封二爺的背影。
封棲松沒坐輪椅,而是背對他站在窗邊,瞧著又落寞又蕭索。
「鶴眠?」封棲松沒料到來人是他,語氣瞬間溫柔,「怎麼是你?」
言罷,看見了白鶴眠手裡的湯,眼睛微彎:「煮好了?」
「嗯。」他從屏風後繞出來,不敢去看封棲松身後的床,又忍不住往前湊。
白鶴眠想知道自己的湯煮得如何。
封棲松接過了他手裡的湯碗,二話不說,仰起頭直接喝了大半碗:「很好喝。」
白鶴眠也就開心了,他四處看看,沒找到封棲松的輪椅:「封二哥,你怎麼站起來了?」
「東廂房平時沒人來,不會有人看見的。」封棲松頓了頓,苦澀地笑笑,「也是我自欺欺人,不想讓大哥看見我坐著輪椅的模樣。」
「……就算是裝瘸,也不想。」
哪有人想要長輩看見自己狼狽的模樣呢?
白鶴眠感同身受。白家落魄之初,他最怕夜深人靜之時,因為那時他會想到離世的爹娘,生怕他們看見自己最不堪的樣子。
「封二哥,你別這樣想。」白鶴眠伸手扶住了封棲松的手臂,磕磕巴巴地安慰,「封大哥……封大哥肯定很心疼你。」
誰知,封棲松冷不丁打開了他的手。
白小少爺從小到大只有被別人安慰的分兒,鮮少有安慰別人的時候,如今從嘴裡擠出幾個字實屬不易,不承想手被揮開,於是更加手足無措。
白鶴眠想罵人,望著封棲松,又無論如何開不了口,幾番糾結之下,只能杵在原地發呆。
今年夏天的雨水格外豐沛,屋內滿是沉甸甸的濕氣,封棲松站在離他不過幾步遠的地方,沒戴眼鏡,目光落在蒙著白布的床上,又像是落在了別的地方,明明在笑,白鶴眠卻覺得封二哥無比地悲傷。
「抱歉……」封棲松苦笑著望向自己的手,「我就是想到了大哥……」
說到後面,又沒了聲息,像是把原本要與白鶴眠說的話咽了回去。
於是封棲松身上好不容易散開的陰鬱重新凝聚。
白鶴眠愣了幾秒,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他也的確去做了——白鶴眠伸手拉住了封棲松的衣袖。
「封二哥。」
「嗯?」封棲松望過來,目光繾綣。
「我們回屋吧。」白鶴眠的喉結上下滾動,莫名口乾,「封二哥,我有話想對你說。」
封棲松沒想到他被打開一次,還願意與自己回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握住了他的手:「好,我們回屋。」
於是白鶴眠就這麼稀里糊塗地將封二爺從東廂房裡拉了出來。
他們走到門前的時候,千山看上去快喜極而泣了,變戲法似的從門後推出一張輪椅,然後充滿期待地望著白小少爺。
白鶴眠只好硬著頭皮再次扯封二哥的衣袖。
封棲松抿唇笑了笑,順從地坐下,由千山推著,安安穩穩地回到了臥房。
一路上白鶴眠都在思考,到了臥房內,要和封棲松說什麼。
他根本沒話跟封二爺說啊!
可是他們前腳剛進臥房的門,千山後腳就把門板嚴嚴實實地關上了。
「封二哥,你……你困嗎?」白鶴眠倚在桌邊,沒話找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