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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可是你那位剛過門的男嫂子?」阿媽堆了滿臉的笑意,細長的眼皮子耷拉著,自作聰明地勸說,「不是我說……三爺,就算您跟白少爺有過婚約,如今他也嫁給了二爺。木已成舟,你再這麼關心他,不是不知避諱嗎?」
阿媽以為大宅大戶的人家最在乎名聲,便故意往齷齪了說。
哪知封二爺猛地抬起了頭,他沒戴眼鏡,鋒利的目光直直地割在阿媽身上,宛若實質。
阿媽渾身一個哆嗦:「三爺……」
「你是在罵我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封二爺意味深長地笑。
他冒雨而來,渾身濕透,坐在沙發上,身下洇出大片暗灰色的水痕。按理說任誰以這樣的形象出現在外人面前,都該狼狽至極,可封二爺的氣勢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
他對著屋頂放了一槍,然後在驚叫聲里,面無表情地重複:「我家小少爺呢?」
滿地都是燈泡的碎片,封二爺已經把客廳頂上的水晶吊燈打得搖搖欲墜了,燈下的人面色惶恐,有膽小的直接哭出了聲。
「阿媽……阿媽!」同樣蹲在牆角的門房面色青灰,實在憋不住了,拽住了阿媽的旗袍下擺,「您就告訴三爺吧!」
「糊塗東西!」阿媽反手對著門房就是一個巴掌,慌張地壓低聲音,「你以為說實話,今日我們就能活命?讓三爺看見白家的小子被糟蹋了,我們誰也看不見明天早上的太陽!」
這小小的騷動宛若投入湖中的一顆石子,封二爺立刻注意到了。
「千山。」他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千山會意,走過去,把門房和阿媽從人群中拖出來。
門房嚇得一動不動,像是一具僵硬的屍體,阿媽倒是揮舞著肥胖的手臂瘋狂掙扎。
「讓他們開口說實話。」封二爺心裡一突,絲絲不祥從心底盤旋直上。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包被雨水打濕的煙——這還是從白小少爺那裡搜刮來的呢。
封棲松把被雨水泡爛的煙盒捏成一團,想要點菸的時候,發現手指顫抖得根本拿不住火。
千山眼疾手快地替他點上。
封棲松將煙夾在手指間,並不抽,任由淡淡的煙霧在潮濕的客廳內升騰,面上的神情被模糊了一瞬。
「不說?」封二爺的耐心仿佛永遠用不完,他彎腰,踢了踢半死不活的門房,勾起唇角,將槍管抵在對方的嘴角。
冰冷的槍管閃著寒芒。
門房眼睛裡瞬間湧出數不盡的濁淚,在地上扭成一條醜陋的臭蟲:「三爺……三爺我說……」
門房一把攥住了封棲松的褲管。
封二爺順勢湊過去,側耳去聽——
「封二哥!」
聽見的卻是白鶴眠的呼救聲。
封棲松一把推開門房,猝然回頭,眼底的驚喜、陰霾、驚懼混雜在一起,沉澱成了深沉的瘋狂。
原來沙發的背後竟有一間隱蔽的儲藏室,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二……咳咳……爺!」千山也聽見了白鶴眠的喊叫,可惜仍舊慢了半拍。
封棲松已經抬起了被西裝褲包裹的腿,毫不猶豫地對著木板門踹了過去。
木屑四濺,儲藏室里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摻了血腥氣的霉味,衝進去的封二爺一眼望見了蜷縮著的白小少爺,瞳孔猛地一縮,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顫抖著將他抱在了懷裡。
趴在地上的白鶴眠還沒徹底緩過神,鼻樑就撞上了滾燙的胸膛。
封棲松將他緊緊地擁在身前,口中著魔般念念有詞:「沒事了鶴眠,沒事了。」
白鶴眠有些糊塗。
他被砸得著實狠了些,登徒子大概抱了滅口的心,下的是死手,於是白小少爺還有些不確定眼前的封二爺是不是臨死前的幻覺。
都說人死時,會有人來接的。
不過……封二爺沒死啊,如何接他?
白鶴眠想到這一茬,清醒了不少,他遲疑地伸出手臂,攀上封二爺的脖頸,然後狠狠抱緊。他並沒有哭,只是不斷地喘息,將所有的恨與痛楚都壓在了心底,繼而泄憤般咬住封棲松的耳垂。
「你怎麼……你怎麼那麼笨?」得救的白鶴眠悲從中來,「樓梯下有門,你看不見?」
「是我笨。」封二爺抱著他,如同抱著失而復得的珍寶,不像是在安慰白小少爺,倒像是在安慰自己,「趕上了,鶴眠,我趕上了。」
白鶴眠也就只剩抱怨一句話的力氣,他很快就鬆了口,順著封棲松的身體往地上滑。
封二爺二話不說,直接將他打橫抱起,走到儲藏室門前的時候,身形微微搖晃,但是很快站穩,步履穩健地回到沙發邊。
千山這才看清封二爺懷裡的白小少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白鶴眠渾身髒污,滿臉是血,雪白的衣領都成了暗紅色。
「白小少爺?!」千山手忙腳亂地喊人把藥箱拿來,「爺,我隨身帶了藥,先給小少爺看看。」
「快。」封棲松面色鐵青,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將白鶴眠放在沙發上,轉身要往回走。
儲藏室裡面還有個找死的東西,封二爺的槍里剩餘的子彈,就是為他準備的。
誰料,封棲松步子沒邁出去,衣擺倒被一隻手抓住了。
封二爺遲疑一瞬,不可置信地回頭。
白鶴眠狼狽地躺在沙發上,蒼白的臉上到處都是血污,只那雙眸子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