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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封二爺捕捉到了他眼底的嫌棄,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你和老三的婚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鶴眠想起封老三撕毀婚書的時候,封二爺並不在金陵城,便耐著性子解釋:「二爺,你弟弟不樂意娶我。」

    與此同時,他看清了封二爺的長相,心底湧起淡淡的詫異。

    白鶴眠不是沒見過久病纏綿的人,他們大多身形消瘦,瘦骨嶙峋,仿若會喘氣的骷髏。他原以為殘了雙腿的封二爺也是如此,但是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狹長的鳳眼藏在鏡片後,一點淚痣揉在眼尾的細紋里。

    白鶴眠的視線不由自主下移,他想看看封二爺的腿。

    封二爺腿上罩了條薄毯,骨節分明的手指交疊在身前,望向他的目光里似乎藏了點什麼,但白鶴眠不敢細看。

    封二爺也穿了鐵灰色的軍裝。

    白鶴眠天生畏懼穿軍裝的男人,以前是,現在也是。他回憶里的那個穿西裝的青年如今已經成了封二爺,他不敢再放肆了。

    「老三不樂意娶你?」封二爺擱在輪椅扶手邊的胳膊動了動,神情變幻莫測。

    「嗯,他把婚書撕了。」白鶴眠沒有告狀的打算,畢竟若白家沒有家道中落,他說不準也會任性拒婚,所以多少有些理解封三爺的想法。

    但是理解歸理解,又有哪個男人願意變成人人嘲笑的棄夫呢?

    於是封二爺多多少少在白鶴眠的嗓音里聽出了埋怨。

    男人眉宇間忽而浮現出了不耐煩的冷意:「所以不是你不想嫁給他,而是他不樂意娶你?」

    白鶴眠沒料到封二爺也會問成不成親的問題,心底滾過一道煩躁,忍不住靠在床邊,拿手揪皺皺巴巴的裙擺:「那可不?我們白家落魄了,我又成了花魁,封三爺樂意娶我,那才是不可能的事!」

    白鶴眠身上那點少爺脾氣,是怎麼都磨滅不掉的。他生來一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習慣了把牙打碎了往肚子裡咽,寧可嘴上痛快,日後再慢慢忍受隨之而來的麻煩。

    就比如現在,他人都被關在封家的洞房裡了,軟著脾氣懇求封二爺,說不準還有離開封家的可能,可他偏偏因為怨懟,三言兩語把封二爺得罪了個透頂。如此一來,別說離開了,就算封二爺當場把他斃了,也沒人敢說三道四。

    白鶴眠罵完,又氣短。

    按照他的推論,是封二爺救下了被土匪劫下的自己,現在人家問個問題,無論出發點如何,他都該好聲好氣地回答。

    所以白鶴眠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門不當,戶不對,封三爺不樂意娶我也正常。」

    他沒好意思說自己瞧不上封三爺,當花魁期間還有了傾心的熟客,就揀著好話說:「以封家現在的權勢,娶哪家姑娘不成?何必搞這麼一出,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白鶴眠扯著繡著金色鴛鴦的床幔勾起唇角:「如今的我說穿了,不過是個穿旗袍給客人看的玩意兒,封二爺您心裡跟明鏡似的,知道我這樣的人沒資格進您家的門,為何不放我走?」

    以往說白鶴眠是「玩意兒」的,都是奔著他花魁名頭花錢的客人,現在他自己也這麼說,面色隱隱白了幾分。

    白鶴眠在心底自嘲:淪落到今天這份田地,還心高氣傲,等會兒要是被封二爺打死,絕對活該。

    但他面上依舊揚著下巴,眼神奚落,仿佛落難的不是自己,而是坐在輪椅上的封二爺:「就算把我塞進洞房,封三爺也不樂意當這個新郎官!」

    一直沒有開口的封二爺在聽到「新郎官」三個字的時候,緩緩低下了頭,似乎嘆了口氣,又像是在思考白鶴眠話里的意思。

    「如果老三願意娶你,你嫁?」

    白鶴眠快被氣笑了,他原以為封二爺留洋念過書,思想解放,哪裡知道這人也是個封建家族的大家長,說來說去就是要他嫁給封老三,旁的話一概不聽。

    「那也要他肯娶啊。」白鶴眠嗆了回去。

    封二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搖著輪椅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先將連通兩間屋子的小門鎖上,再推了推上鎖的婚房的門,最後回到白鶴眠面前,當著他的面,從懷裡掏出了一串鑰匙。

    男人眼底閃過一絲陰霾:「既然老三悔了婚,從此你們的婚事一筆勾銷。」

    「所以這洞房,真的是為我準備的?」白鶴眠明知故問,直勾勾地盯著封老二手裡的鑰匙,「您可真夠行的,為了逼弟弟娶我,還來這麼一手。」

    封二爺卻沒有把鑰匙給他,而是塞回了口袋,冷著臉沉默。

    白鶴眠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這婚事無論成與否,他都難離開封家的門了。

    白鶴眠的目光又落在了封二爺的腿上。

    從一個殘廢手裡搶回鑰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電光石火間,他就有了主意。

    白鶴眠臉上的譏諷一掃而空,他拎起裙擺,搖搖擺擺晃到封二爺身前,俯身湊過去,輕聲細語:「既然您弟弟不樂意娶我,您就當我的客人吧。」

    他將臉埋進封二爺的頸窩,嗅到一絲檀香,神情恍惚了一秒,繼而偷偷將手探向了封老二的口袋。

    他還是怕的,指尖打戰,不敢拿正眼瞧鐵灰色的軍裝。

    但再怕,也得拿到鑰匙。白鶴眠將裙擺高高撩起,沉腰往男人懷裡坐,小屁股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封二爺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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