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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9:11:21 作者: 冉爾
但封家骨子裡的斯文勁兒是抹不去的。
就比如說話,封老三明明已經氣到了極點,瞧見二哥的車,依舊掀了帽子,先行禮。
封老二半張臉籠罩在陰影里,勉為其難地點了點下巴,算是應了那聲「二哥」。
「二哥,人呢?」
「什麼人?」封老二搖下了車窗。
封老三沉吟片刻,坐在馬背上,用馬鞭指著花轎:「人在裡面?」
「誰知道呢?」封老二笑得意味深長,「山道上撿的。」
封老三的神情瞬間微妙了起來:「二哥,您搶我的人?」
「老三,說話要有證據。」封老二慢條斯理地反駁,「那轎子裡就算真有人,也是我媳婦兒。」
「二哥!」
「時候不早了。」封老二像是沒聽見弟弟的話,移開視線,「回家,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封老三急怒攻心,深吸了幾口氣,狠狠地甩著馬鞭衝到花轎邊,抬手就把帘子扯了下來:「鶴眠……」
轎子裡哪有什麼人?
封老二將一切看在眼底,放在白鶴眠腰後的手往下滑了幾分,繼而攥著柔軟的肉體用力一捏。
白鶴眠難受地顫顫,很快又陷入了沉睡。
封老二低聲笑:「冤家!」
說的自然是懷裡的白鶴眠。
封老三尋人未果,拉著臉來和二哥告別,冠冕堂皇的話隨口就說了七八句,封老二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耐煩,聽完,才施施然搖上車窗。
然而就在車窗即將緊密閉合的剎那,封老二的肩頭忽然多了只纖細白皙的手。
那隻手沾上了月光,只有指甲蓋那裡跳著溫暖的火。
那隻手先是擱淺在封老二的頸窩裡,繼而緩緩滑向肩頭,指尖兒摳摳肩章,又吃痛縮在了掌心裡。
「二哥!」封老三瞬間變了臉,伸手按住了車窗。
封老二被戳穿也不慌亂,大大方方打開門,抱著迷迷糊糊的白鶴眠優雅地鑽出了車廂。
這回封老二沒給白鶴眠拉裙擺,而是故意將掌心貼在他露出來的半截大腿上。
兄弟倆誰也沒先說話,睡昏了頭的白鶴眠卻一點一點往封老二的懷裡拱,還抬起了胳膊,軟綿綿地搭在了男人的頸側。
他身上天生有種惹人憐愛的氣質,不言不語時仿佛是溫馴的,但封老二看見他滿是傷痕的手腕就知道,白鶴眠不溫馴,他是帶刺的花,帶毒的糖,沾上就戒不掉的癮。
封老二也說不清白鶴眠到底哪裡好,估計所有奔著他花魁名頭去看的男男女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只要看他一眼,哪怕難生喜歡之情,也會心悅誠服地道一句「原來如此」。
白鶴眠一條腿被封老二托著,一條耷拉著,紅色的皮鞋晃晃悠悠,線條流暢的小腿連著腳背在封老三的眼前晃來晃去。
想不動心也難。
「二哥,我和白少爺有婚約。」封老三乾巴巴地擠出一句話。
「你當著我的面撕了。」封老二托著白鶴眠的屁股,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恰逢他睡得香,主動摟住了封老二的脖子,於是他倆仿佛一對情投意合的野鴛鴦,在封老三憤怒的注視下,靠得更緊了。
「那是我不知道……」封老三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想要解釋,卻終究選擇了沉默。
封老二冷嗤一聲,抱著白鶴眠重新回到了車上。
他們兄弟倆的交鋒向來如此,每每針鋒相對,總有一人忽而偃旗息鼓。
但封老大死後,這種情況出現得越來越少,都說長兄如父,沒了大哥,還有二哥,封老三對兄長到底是敬畏的。
尤其是……
封老三的目光在二哥的腿上晃了一圈,嘆了口氣,翻身上馬,回到隊伍前不甘心地回頭望了一眼。
火光籠罩了他年輕的面容,封老二眉心微蹙,到嘴邊的話尚未說出口,封老三就收回了視線,頭也不回地走了。
連綿至山腳下的火光接二連三地熄滅,封老二的神情反倒難看起來。
「二爺?」下人湊上來,殷勤地遞擦汗的帕子。
封老二沒接,伸手一摸白鶴眠的額頭,滾燙!
怪不得睡不安穩還醒不來,白小少爺都要燒糊塗了。
封老二取下鼻樑上的眼鏡,將臉輕輕埋進了白鶴眠的頸窩。
燥熱中泛起一絲水意,封老二的呼吸噴灑在他圓潤的耳根後,就像是往平靜的水面投下一顆石子——白鶴眠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被退婚那天,迎著眾人的嘲笑回到住處,原以為要被逼著接客,第二日卻多了位從不露面的客人。
這位客人不僅一擲千金,還溫和儒雅,他們的交流僅限於信件,字裡行間情意纏綿。白鶴眠如饑似渴地撲上去,哪怕後來被強行捆上花轎,也不忘帶上他們的定情信物——一塊普普通通的雨花石。
白鶴眠忽然找不到那塊雨花石了,他自夢境墜入現實,汗津津地從床上爬起來,發覺自己躺在「馬匪」的屋子裡。
窗外漆黑一片,白鶴眠伸長了胳膊在床頭摸索,好不容易找到燈,打開後,入眼先是暖黃色的光,繼而是床邊翠綠色屏風。屏風上松柏青青,其間白鶴盤旋。
這不像是一個馬匪該有的品味。
金陵城外有馬匪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原本要嫁進去的封家,多年前剿過一回馬匪,折進去一個封家老大,後來老二頂上,據說又傷了腿,成了殘廢,如今就剩個封老三,勉強算得上四肢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