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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9:13 作者: 折花吱
江瑜在桌邊坐下,疲憊寒冷讓他頭昏腦漲,炒飯的香味絲絲鑽入鼻尖,飢餓才被勾了上來,他拆了衛生筷吃了起來。
每一粒米飯都炒得恰到好吃,江瑜吃著吃著發現有什麼東西落在桌子上,薑黃色的桌面上映出燈泡的影子來,仔細看了看,才察覺是他的眼淚。他不想哭的,卻不太能控制自己,眼淚越涌越凶。
他想,這麼久沒有見過,成浩為什麼不能抱一抱他,為什麼不問他怎麼過來的,不問他累不累冷不冷,為什麼不看他一眼,但是他不想讓他看到他的眼淚。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自尊,死皮賴臉追過來已經夠討人厭了,若要成浩發現他還是這麼沒出息,定是更加瞧不起他。他本來就已經夠不好了,什麼都不會做,也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幫不上成浩一點忙,父親還與成浩處處作對,如果換作他是成浩,他也早就煩了膩了,巴不得離對方越遠越好。
成浩從衛生間出來,他趕緊背過身去,一張臉幾乎要埋進冒著熱氣的飯盒中。
一盒炒飯吃掉半盒,眼淚才總算是止住了,江瑜用手背抹抹眼睛,稍微冷靜了一些,他想起自己來之前就做好的打算,要和成浩好好談一談。成浩從前就總是把他當做孩子看,至少要讓他知道自己已經長大了,是個成熟的那人了,他和老爸都不該幫他決定他們的人生。
把衛生筷放下,江瑜一回頭,卻見成浩背對著他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著,應該是已經睡著了。他只好將那一肚子話全都咽了回去,就著冷水洗了把臉,小心翼翼靠近屋子裡唯一的一張床,見成浩閉著眼睛沒有反應才敢爬上去。
剛同居時他們最是濃情蜜意,有時江瑜半夜醒來想上廁所就去抓成浩的痒痒,成浩被他抓醒了,迷迷糊糊坐起來,把江瑜背在背上背去衛生間。
他們之間,也是有過這樣的好時光的。
可惜時過境遷,就在這小小的屋子中,江瑜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同床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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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腳疼得要命,腳踝處又酸又脹,好像有小蟲子在拼命啃咬。江瑜鼻頭髮酸,眼眶不受控制地一陣陣發疼,但他不敢大聲哭,只敢悄悄靠近成浩一點,嗅著那熟悉的氣息,在他背後咬著被角流眼淚,即使那樣他也只敢哭一小會兒,因為他的眼皮太薄,一哭就紅,哭久了第二天一準會腫。
他一時衝動就跑了過來,本想先在這裡住下,偷偷打聽成浩的住處,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其他的事情再慢慢考慮,卻沒想過要以這麼狼狽的方式出現。
他應該漂漂亮亮、乾乾淨淨地出現在成浩面前,就像他記憶中那樣。
夜已經深了,窗外的燈光一盞盞熄滅,寒冬剛剛過去,春天的夜晚還殘留著難以驅散的涼意。江瑜怕冷,成浩體溫一向比他高,就像黑夜中的熱源,隔著兩層被子,江瑜似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熱度。那溫暖誘惑著他,他裹緊了自己的小被子悄悄向他靠近,甫一挪動身體,成浩的肩膀就微微動了一動,江瑜呼吸都停滯了,瞪著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與他咫尺之隔的那人。
所幸成浩再也沒有動作,均勻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室內拉長,江瑜膽子又大了些,臉上的淚跡還沒幹,又不老實起來,就像只偷吃東西的小貓一樣一湊一湊離他近了些,鼻尖差一點點就要抵到他的脊背上,在那熟悉的味道中迷迷糊糊睡著了。
江瑜做了個夢,夢中他穿著藍色的校服長褲,松松垮垮的白色短袖胸前別著一枚校徽,教室里空無一人,陽光從窗子裡照進來,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灰塵,他站在講台上,揚起手臂奮力擦黑板最上方的粉筆字,擦到最後一個字,忽然有人在門口叫他的名字。那聲音嚇了他一跳,他的手一抖,手中的黑板擦掉在了地上。他手忙腳亂去撿,門口那人也來撿,兩人的手指在講台下撞在一起,他一抬頭,十七歲的成浩正看著他,眼中帶著揶揄的笑意,仿佛在笑話他的不小心。
他的臉頰微微熱起來,沒什麼氣勢地瞪起眼睛,小聲埋怨:「你嚇我做什麼?」
成浩沒有回答他,望著他的眼睛慢慢湊近了他,江瑜的心跳得很快,眼睛不自覺地眨了一下又一下,兩人挨得那麼近,不知誰先動了一下,四片溫熱的嘴唇就這麼貼在了一起,江瑜蹲在講台下,成浩也蹲在講台下,他們就這麼交換了一個吻。
夢中的吻輕得就像一片羽毛,江瑜還沒來得及感受,忽然就睜開了雙眼。
天已經亮了。
朝陽透過窗簾照到江瑜的眼皮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對著窗台發了會兒呆,猛然想起了什麼,一轉頭,床上哪還有成浩的影子。
他連忙擁著被子從床上坐起來,一晚上過去,腳踝的酸痛更加明顯,掀起褲腳,手指按上去的痕跡消失得格外緩慢。他也顧不得疼,爬起來穿上鞋子,衛生間門半開著,裡面沒有成浩。
江瑜有一瞬間的慌張,他被丟下過一次,好像落下了什麼病根,像個一朝被蛇咬的農夫,忍不住憂心成浩丟下他離開,顧不得洗漱就要出門,剛走到門口,門就從外面被打開了。
成浩手中握著鑰匙,兩人的目光避無可避地撞在一處。
江瑜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先後退了一步,等成浩走進來關上門又跟在他身後,甩不開的小尾巴似的,成浩走進廚房喝水他也跟著,成浩回頭看他,他趕緊抬起臉好讓他看清自己。
成浩臉上幾乎是沒有表情的,視線在他潔白的面孔中只有瞬間的停留,轉眼間就移開了目光,只把一杯水遞到了他手中。
那水的溫度剛剛好,溫熱得妥帖,江瑜早就渴急了,捧著水杯一口氣喝完,成浩又把水杯接過去,垂著眼睛說:「去洗臉。」
江瑜早忘了腳上的疼痛,聽話地跑進洗手間,一對上鏡子才發現自己好不像話,頭髮睡得像雞窩不說,眼角還留著昨晚的淚漬,怪不得成浩掃他一眼就能發現他還沒有洗臉。
清澈的自來水從水喉中嘩嘩流出,江瑜捧著一捧撲到臉上,他想,我們就要和好了!
他飛快地洗了個臉,偷偷用了成浩的毛巾,走出衛生間成浩正在門口等他,他想說這水可太涼了要安個熱水器才行,剛一張口成浩將手裡的塑膠袋遞了過來,低聲道:「拿著路上吃,你走吧。」
江瑜看了看,發現是一袋豆漿和兩個包子,他的心臟再次墜入了谷底,腳腕的疼痛也鮮明起來,背著手不去接,抬著眼睛可憐地望著成浩,小聲說:「我沒有錢。」
「在你兜里。」
江瑜一摸外套,果然從口袋中摸出幾張粉色的紙幣。他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把紙幣放在簡陋的餐桌上,賭氣似的說:「我不要你的錢。」
「好,」成浩點點頭,把豆漿和包子也放在餐桌上,自己在桌前一坐,也不再看江瑜,只說,「那你就這麼走吧。」
江瑜站著沒動,要拼命眨眼睛才能讓自己不掉下眼淚來。
兩人都不說話,成浩已經自顧自吃起了早餐,江瑜聞著那香味,咬緊了嘴唇,半天才說:「我也沒有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