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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9:11 作者: 江洲菱茭
    這些東西真要買齊了,得花一兩萬,中年人也沒什麼意見。

    秦禮言心情極其愉快,全身骨頭輕飄飄地回了學校,美茲茲地躺在床上做白日夢。

    都沒過三分鐘,秦禮言突然從床上彈起來,直著眼睛發呆,「我上哪兒找一張四米長的畫桌?」

    下床在房間裡繞了好幾圈,把被褥掀起來,床就兩米多長,而且床板是一根根的木條。

    「實在不行就趴在地上畫吧。」

    說干就干,掃地拖地忙活了一個小時,從門口經過的人都詫異:這懶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快了?

    四點剛過,上食堂吃了點飯,拎著衣服去飯店。

    在門口碰到方鑫,秦禮言心情好,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那胖孩子猛一抬頭,跳起來一腳踢在秦禮言大腿上,緊跟著拳頭像雨點般砸到他身上。

    秦禮言被打蒙了,抱著腦袋左支右擋,「你幹什麼?」

    噩夢大怒,肥手掐著秦禮言的脖子,「我幹什麼?我還想問你呢?你跟我四叔說什麼了?你脖子上的傷關我什麼事?」

    秦禮言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曲膝蓋狠狠頂在他肚子上,小孩吃痛,彎著腰呻吟。秦禮言抱著脖子乾咳了好一會,剛想站起來,方鑫一步跨過來,拽著他頭髮死命往柱子上撞,秦禮言大駭,一巴掌煽在他臉上,噩夢鼻子猛抽,眼淚嘩嘩往下淌,「你打我的臉!沒人打過我的臉,我要告你傷害未成年人!」

    秦禮言靠著柱子揉頭皮,頭髮不知掉了多少,那包衣服早被扔了出去,衣服褲子撒了一地。

    方鑫見秦禮言沒接茬,眼淚一收,蹦到他面前,惡狠狠地說:「你這脖子到底怎麼回事?又賴到我頭上,整個暑假全讓你弄泡湯了!」伸手使勁在秦禮言手腕上扭了一把,立刻紫了,秦禮言疼得大叫,「你那倒霉叔叔罰你關我什麼事?你少跟我提他,我煩他!」

    一個聲音在旁邊悠悠然道:「剛才你們倆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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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倆人渾身顫抖,一個抬頭一個扭頭,方錚馳正笑眯眯地站在飯店門口,周圍聚著一群看熱鬧的。

    方鑫一縮脖子,怯生生地喊:「四叔!」往秦禮言背後一躲,抱著他的腰,手直抖。

    秦禮言扳著他的手指一點一點摳下來,推著他的胖身子擋在自己面前,噩夢帶著哭腔大叫:「四叔,我知道錯了,我坦白,我以後再不這樣了,您饒了我吧!」

    方錚馳微微一笑,「哦?我不明白你做錯了什麼。」

    方鑫立刻轉身給秦禮言鞠躬道歉,然後往旁邊挪了挪,說:「四叔!他脖子上的傷真的跟我沒關係,要不然您問他自己。」

    方錚馳一臉惋惜地搖頭,「你就是這麼坦白的?」順手撿起一件衣服,「這鞋印是誰的?」

    那麼大鞋碼一看就是方鑫的,方鑫扯著秦禮言的衣角悄聲哀求:「你幫我求求情啊!」

    秦禮言冷哼一聲,「求情?我的頭髮你白扯了?我巴不得他往死里整治你。」

    方鑫惡狠狠瞪他。

    方錚馳把衣服朝地上一扔,四周環視一圈,點著頭開口:「這地方不錯,寬敞平整,天氣也不錯,風和日麗,非常適合打架,車來人往,觀眾豐富。你們倆有眼光,值得表揚!」

    倆人面面相覷,方鑫實在抗不住了,知道逃不了,往前挨了兩步,「四叔……我……」

    「『我』什麼?」方錚馳非常友好地彎下腰,笑著說:「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孩子,完全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沒關係,我諒解未成年人記憶力不好的年齡特徵,一會兒我再給你仔細說一遍。」

    噩夢立刻號哭,「四叔!……」

    方錚馳摸摸他的頭,柔和地說:「上去!到我辦公室里站著去!」這胖孩子抹了把眼淚,一副泫然的表情走了。

    秦禮言靠在柱子上,看著方鑫的背影,心肝一陣顫抖,心說:馬上就輪到我了,還指不定怎麼處治我呢!

    方錚馳指著滿地衣服,「我的衣服挺適合當地毯的。」

    秦禮言趕緊撿起來,裹了裹,塞進塑膠袋裡。

    「你們倆的感情真是深厚,見一次打一次。100%的概率!」

    秦禮言生氣,「方錚馳!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是你侄子見到我就打,我都不知道為什麼。」

    「很好!終於開口說話了。」方錚馳拉著他的手腕進大堂,拇指摩挲著他被掐的紫印。

    秦禮言不著痕跡地抽回手,方錚馳顯然沒想到,一挑眉。

    「時間到了,我去彈琴。你說過不能瀆職。」

    「又想逃避?」方錚馳歪著頭,笑盈盈地看著他的眼睛,「我該給你們倆發獎金,今天你們開創了本飯店武術表演的先河,你說這門口會不會有幸成為打架滋事的熱鬧場所?人氣旺盛,生意才會好。」

    關我什麼事?去找你侄子算帳!我倒是盼著這破飯店早點倒閉!當然,這話只能想,沒敢說。

    方錚馳又拉起他的手腕,「你常年坐著是該運動運動了,你選擇的運動方式雖然處於小眾,但絕對能活動全身的肌肉和關節,還是值得推廣的。」

    「方錚馳!」秦禮言受冤枉,大怒,「不是我選的,我是受害人,別老袒護你侄子。」

    「我個人認為你該去問問那些還沒散盡的圍觀者,看誰會把你當成受害者。」

    秦禮言氣極了,拼命甩手,一包衣服兜頭扔過去。

    方錚馳並不堅持,秦禮言轉身就往門外跑,方錚馳也不追,輕聲輕氣地說:「敗壞飯店形象,間接拖累營業額,我得想想合同上違約金是多少。」

    秦禮言陡然止步,面目可憎地沖回來,叉著腿站在大廳中央,渾身上下熊熊火焰節節飆升。

    方錚馳微笑,「我說的吧,非得叫我找點大道理你才聽話。」

    「廢話!你不公正誰服氣?」

    方錚馳笑著走到他面前,「很好!你的態度好極了!」伸手扯著秦禮言的臉頰,「下屬對上司就該是這個態度!負債人對債主更應該是這態度。」

    秦禮言「唏溜溜」倒抽一口涼氣。這涼氣的威力真是大得無邊,秦禮言像火焰山一樣的身體,不到一秒溫度驟降,突然變成了南極腹地。

    「你啊!什麼時候能成熟一點?」

    你成熟!就你最成熟!你都熟得快爛了!

    方錚馳順手撿起衣服,勾著秦禮言的肩膀,「你動不動就生氣,生了氣就到處亂沖,跟孩子打架,嘴上說一套行動上做一套,著急的時候六神無主,你說哪一樣是個成熟穩重的人該做的?」

    方錚馳把他拉進一個小房間,鎖上門,抱著他查看頭髮,頭皮破了,輕輕揉了揉,「很疼吧?」

    「疼!疼……」……不死你!秦禮言毫不客氣地把手伸進方錚馳衣服里,抱著他的腰,隔著襯衫作勢要掐,比畫了半天----就是……沒敢!

    方錚馳嘆了口氣,語氣明顯溫和下來,「居然又跟孩子打架。無論錯在哪一方,別人只會指責你,因為你是成年人。你能肯定今天圍觀的人里就沒人詆毀你的名譽?」

    「是你侄子一見到我就打,不是你說不能站著挨打嗎?」

    「你還記著?」方錚馳失笑,嘴唇貼著他的耳朵,「那是私底下!兩個人的時候,誰能做見證?但大庭廣眾之下絕對不行!無論對方是誰都不能有過分的肢體衝突,會落下話柄。」

    秦禮言突然笑了起來,「噢!……人前一套人後另一套。你真夠成熟的!」

    「不錯!明白了!明白了就要執行。」方錚馳似有若無地吻吻他的耳垂。

    「要是有人非要在人堆里打我呢?打完左臉伸右臉?」秦禮言耳垂蘇癢,退開一步,樂呵呵地等他出洋相。

    方錚馳也不傻,知道他感覺到了,慢條斯理地走到沙發邊坐下,「過來,讓我親一下,我告訴你。」

    秦禮言笑容頓失,朝前走了兩步,突然抄起椅子狠狠劈過去。

    方錚馳趕緊往旁邊一閃身,斷定----果然只能做不能說!這是指導思想!

    「把椅子放下來。」

    秦禮言麵皮緊繃,高擎坐椅根本不為所動。

    「好了好了!讓一個人對你又敬又怕不能靠拳頭,要用言語!理智的威力遠遠超過暴力。所以,你不能對我使用暴力。」

    秦禮言極其受教地放下椅子,頹然坐下,「你……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我說的一直都有道理!」

    這話真夠厚顏無恥的!秦禮言撇嘴,抬起頭,「是是是!你說得都對!你是我人生的導師!沒你我活不了!」

    「哦?我居然這麼偉大?」方錚馳哈哈一笑,拍拍他的後背,「出去彈琴吧。」

    又不處治我?秦禮言疑惑著走了出去。心說:難怪這人處世圓通,真是不得不佩服他。

    方錚馳跟著走出房間,進電梯上辦公室,那裡還站著一個呢。

    秦禮言今天出盡了風頭,從小房間到西餐廳只有短短半分鐘的路程,所過之處卻引起一片紛紛議論:「真不要臉,跟個十幾歲的小孩兒打架。」「彈琴沒本事,打人的本事倒是大得很!」「我要是總經理,有人打我侄子,早讓他滾蛋了,再硬的後台都沒用。」……

    秦禮言快氣死了,「砰」一拳頭捶在琴蓋上,三姑六婆嚇了一跳,急忙四處潰散。

    五點都過了二十幾分鐘了,秦禮言還在枯坐著,撐著腦袋生悶氣。

    「登登登」一陣腳步聲,到秦禮言跟前停了。秦禮言掀了下眼皮,嗯?方鑫?秦禮言「唰」一聲站起來,剛想伸手給他兩下子,環視周圍,硬生生停下來,黑著臉問:「你想幹嗎?」

    方鑫必恭必敬立定站好,雙手下垂,行了個標準的日本式九十度大鞠躬,「秦先生,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下回看見您……我……一定……一定……」「一定」了半天,下文沒了。

    秦禮言還在氣頭上,冷笑一聲,「『一定』什麼?一定打得我滿地找牙?」

    噩夢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慌忙搖手,「一定主動跟您打招呼,幫您拎東西,給您讓座位,扶您過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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