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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9:11 作者: 江洲菱茭
    方錚馳一拍額頭,似乎恍然大悟,「我才想起來,你正為了賺錢疲於奔命,我不能雪上加霜,這有悖我的道德修養,這樣吧,你欠我個人情好了。能告訴我為什麼拼命賺錢嗎?」

    秦禮言神情蕭索臉色灰敗,白了方錚馳一眼,默不作聲。

    「不說不要緊,我今晚回去把衣服和地毯的發票找出來,明天帶給你。」

    秦禮言突然眼中噴火,鼻息扇動,恨不得一拳打在方錚馳那張溫和的笑臉上。閉上眼睛拼命往下壓了壓火,說:「我在學校圖書館借了本古書,弄髒了,得賠一萬塊。」

    方錚馳很吃驚,「就一萬?」

    秦禮言大怒,「姓方的,這世界上為生存辛勤勞作的人多如牛毛,別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白天睡覺晚上出去鬼……」秦禮言趕緊閉嘴。

    「晚上出去幹嗎?鬼混?」方錚馳眯著眼睛笑,「你可真了解我!」

    秦禮言直後悔剛才說的話,倒在沙發里,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對不起!」嘆了口氣,說:「我遲到你也罰了,想問的也清楚了,也該讓我喘口氣了吧。」

    方錚馳看著秦禮言這樣沮喪也收斂了笑容,問:「你還冷嗎?要不要我把空調再調高點?還是幫你倒杯水?」

    你還敢跟我提水?秦禮言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錚馳嘆氣,看著手裡的西裝外套,無奈地搖搖頭。

    12

    秦禮言從飯店出來,站在門口,寒風一吹,通體冰涼,打了個大大的冷戰,啊咻啊咻噴嚏不停。

    抬頭望了望方錚馳辦公室的樓層,嗤之以鼻:「道德?你居然敢滿嘴道德?這世上最虛偽惡毒的人就是你方錚馳!」

    發完牢騷,悶聲不吭地回學校。沒吃晚飯,也沒洗漱,倒床就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頭痛欲裂,強打著精神爬起來,一陣頭昏眼花,勉強梳洗一番,實在坐不住,又躺了下來,自己也覺得病得不輕。拿起手機剛想打電話請假,急忙放下,拿起宿舍電話向電腦公司請了假。

    熬了一個多小時,肚子太餓了,秦禮言慢慢騰騰地去了食堂,已經過了飯點,就剩下點兒寡粥小菜,秦禮言湊合著填了一點,實在吃不下去,舌頭糙得像進門蹭鞋的粗地毯。

    又一搖三晃地去了醫務室,一量體溫----三十九度,那中年女醫生嚇了一跳,說:「上醫院吧,趕快打針,要不就掛水,別耽誤了。」

    秦禮言身上沒帶錢,只好回宿舍。在門口碰到李群,他很是驚慌,一把扶住秦禮言,問:「你怎麼了?臉上潮紅得厲害。」

    小言有氣無力地說:「發燒了,得上醫院。」

    李群陪著他去了學校附屬醫院,花了二百多塊,秦禮言心疼不已,跟一幫老人小孩擠在一間小房子裡掛水。

    冰冷的藥水通過針頭緩慢地滲入小言的血液里,秦禮言覺得自己從骨子裡往外透著寒氣。

    周圍人聲嘈雜,老人咳嗽孩子哭鬧。但秦禮言還是昏昏沉沉睡著了。

    中途醒了一會兒,倆人吃完午飯,秦禮言繼續睡,李群掏出小本子寫寫畫畫,估計階段性論文還沒交。

    傍晚時分,點滴吊完了,開了點藥,李群扶著秦禮言回宿舍,捂了兩床被子躺了下來,剛睡沒五分鐘,秦禮言突然從床上彈起來,四處亂翻,「表!表!表!幾點了?幾點了?幾點了?」

    李群被他嚇了一跳,急忙回答:「四點半了,你幹嗎?快躺下,再凍著!」

    秦禮言心慌意亂,套上鞋就跑,李群一把拉住他,「你幹什麼去?正病著,還不老實?」

    秦禮言掙脫他的手,「你老闆的兒子是個混蛋,大混蛋!」登登登下樓跑遠了。

    李群跟在後面追,「外套!你的外套,小言,你就穿了件襯衫。」

    秦禮言哆哆嗦嗦地站在公共汽車裡,手抓吊環,身體隨汽車的快慢前後搖晃,一位坐著的老大爺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說:「孩子,生病了吧,給你坐吧。」

    秦禮言面子掛不住,強打精神說:「我到了。」下了車。

    冷風一吹,身體抖得像篩糠。

    趴在鋼琴蓋上養神,一個服務員走來問:「你怎麼了秦禮言?生病了嗎?要不要我幫你請假?」

    請假?秦禮言立刻挺直身體,「我沒事我沒事。」一眼瞧見方錚馳走進餐廳,慌忙打開琴蓋,裝模作樣彈鋼琴。

    方錚馳徑直走過來,問:「你今天好點了嗎?」

    秦禮言站起來,恭恭敬敬地說:「好多了,本來就沒什麼大病,多謝總經理關懷。」

    方錚馳看著他比昨晚更蕭索的面容,皺著眉頭說:「你去醫院了嗎?」

    「去了,沒什麼大礙。」

    「我放你假,回去休息。」說這話時,表情很嚴肅。

    「不用不用!」開玩笑!真答應了還指不定欠下點兒什麼呢!

    方錚馳笑,說:「人啊,應該懂得適可而止,倔強也要看時間看場合看條件是否允許。」

    秦禮言也笑,「我懂,方總。我最會看條件是否允許了。」

    顯然,兩人所說的「條件」並不是同一回事。

    方錚馳搖搖頭走出了餐廳。秦禮言一晚上精神不濟,有一搭沒一搭地彈琴,節奏一律放緩,明明很歡快的曲子愣是彈得跟哀樂似的。

    這天晚上方錚馳巡查得特別勤快,光西餐廳就繞了十七八趟,搞得服務員們詫異不已,互相直嘀咕:「我們今天做得不好?」「不會吧,難道要被中餐廳比下去?」「打起精神來啊,同志們!讓方總見識一下什麼叫高品位的優雅服務。」這天晚上的客人真是幸福,他們一邊享受著舒緩(?)的音樂,一邊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高品位的優雅服務」。

    九點鐘敲響的時候,方錚馳第二十三次巡查西餐廳,環視大廳,秦禮言已經沒影兒了。

    方錚馳很不情願地認清了一個事實----秦禮言果然很怕自己!

    方錚馳搖了搖頭,緊趕幾步,出了飯店大門,正好看見秦禮言坐上公交車揚長而去。想想自己好象沒有他的電話號碼,只好回去。

    秦禮言又沒吃飯,睡著了。

    第二天星期六,十點多鐘,秦禮言還在睡,門被「砰」一聲推開,李群走了進來,往床上瞄了一眼,走去接電話,「你在啊?我還以為你出門了呢?電話斷斷續續都響了半個小時了。……餵……呃……我不是秦禮言,他啊還在睡覺……嗯?電腦公司?……好,我轉告他。」

    走到床邊,捅捅秦禮言,「該起來了吧……」猛然看見他赤紅的臉,嚇了李群一大跳,趕緊把秦禮言推醒,「起來,起來,我送你上醫院。怎麼燒成這樣?」說完匆匆忙忙出門,把高偉成拉來,高偉成也嚇得不輕,秦禮言昏昏沉沉,坐都坐不住,倆人幫他穿衣服,一邊一個架著他去了學校附屬醫院。

    剛進大門,高偉成說:「你們倆等我一會兒,我去找個好醫生。」

    幾分鐘之後,秦禮言被架進一間辦公室,一個很年輕的醫生斜著眼睛看著他,拍拍秦禮言的臉,說:「聽得到我說話嗎?聽到就把眼睛睜開。」秦禮言睜開眼又閉上。這醫生笑了起來,「真不容易!還活著。」

    量了量體溫----四十度,這醫生又笑了起來,「不錯!沒等到血被燒開了才來。」

    李群在旁邊聽他說風涼話,氣不打一處來,剛想頂他兩句,被高偉成一個箭步躥上來捂住了嘴,讒笑著對醫生說:「師兄,這是我同學,叫秦禮言,您給他開點速度快的進口藥吧,他本來就腦子不好使,再燒一會兒就成痴呆了。」

    這醫生刷刷刷開好處方,叫來護士拿藥,秦禮言勉強開口問:「要花多少錢?」

    醫生答:「四百多,你要不想用,現在把護士叫回來還來得及。」

    秦禮言頓時睜開眼,叫:「快叫她回來!快叫她回……」高偉成一步衝上來捂住他的嘴,又媚笑著對醫生說:「別聽他的,他燒糊塗了。」

    「好極了!我就喜歡這種要錢不要命的蠢貨,高偉成,以後他要是有個大病小災的一律往我這裡送,醫藥費打半折,命也給他打半折。」

    護士又回來了,這醫生不顧秦禮言的大呼小叫,死按在檢視台上,扒下褲子,一針下去,完事,把秦禮言一推,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通常情況下,藥效快的藥品,副作用也大,一會兒你會體驗到內臟練乾坤大挪移的美妙感覺。」高偉成和李群面面相覷。

    秦禮言氣昏過去了,臨暈前發現了一個重大的秘密----這神經病醫生喜歡看金庸小說。

    半個小時後,秦禮言醒了,沒感受到成為武林高手之前的痛苦過程,但明顯病好了一大半。哆哆嗦嗦交了錢,拉著李群和高偉成往外走,李群滿臉鐵青,高偉成頻頻回頭高叫:「師兄,謝謝啊……謝謝啊……」

    出了醫院,李群問:「你那二百五師兄到底是誰?」

    高偉成笑著說:「他叫蘇徽,整個醫學院的偶像,你這話千萬別上我們學院裡說去,進得去出不來。」

    秦禮言掛在李群肩膀上,說:「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高偉成又笑,「別說你,他的病人沒人願意見他第二次。你們知道他是治什麼病的嗎?」

    另兩人一愣,小言神秘地問:「別是性病吧?男科還是婦科?」

    高偉成一巴掌拍在他頭上,「瞧你那猥褻的模樣!肉書研究多了吧!人家是治腫瘤的,此人還在讀碩士時就給人開腦拿腦瘤了,治你這點小感冒簡直是在侮辱他。」

    秦禮言撇嘴,「他是外科,我得感冒,我還沒說他專業不對口呢。」

    李群在旁邊嗤笑,「萬一哪天我得了癌症,死了也不去找他。呸呸呸……真不吉利!」

    正當這時,李群的電話響了,他看了看號碼,立即換上必恭必敬的語調說:「老師,您找我什麼事?」

    另兩人表情誇張地悶笑。

    「嗯?秦禮言?他在我旁邊。」小言很意外,想:我難道還有什麼把柄捏在那老頭手上?我都沒見過他幾回。

    「好好好好!我轉告他。」掛了電話,轉臉對秦禮言說:「我老闆的兒子知道你生病了,放你兩天假。」頓了頓又說:「那人看起來挺好的嘛,你怎麼說他是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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