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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9:11 作者: 江洲菱茭
    「你要是沒什麼疑問就簽字吧,也快五點了,你該工作了。」方錚馳再次躺回沙發,胸膛起伏,面容祥和。

    秦禮言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心說:昨晚上花天酒地太厲害了吧,大白天的睡什麼覺啊,準備今天晚上接著花?果然是個吸血成性的罪惡資本家。

    小言在合同上簽了字,說:「我拿走一份。」

    方錚馳模模糊糊地哼了一聲,秦禮言就當他同意了,開門走出辦公室。

    門外的秦禮言盯著合同,猛然想起月薪6000是半年以後,早過了還債期了,他懊喪不已。

    門內的方錚馳失笑,「這種合同也能簽?他是怎麼考上博士的?」

    快五點了,秦禮言來到西餐廳,一眼就看到那架黑色的三角大鋼琴,伸左手摸了摸,這是錢啊!百八十萬呢!

    「啪」一聲,自己的右手打在左手上,「別跟財迷似的,秦禮言,你真庸俗!」

    小心翼翼地坐在凳子上,掀開琴蓋,把帶來的琴譜翻了一本又一本,終於找到首簡單的曲子,開始反覆不停的重複練習,磕磕絆絆錯漏百出,幸虧現在餐廳里還沒客人,要不然早跑光了。

    服務員們簡直忍無可忍,派了個代表來問:「你會不會彈琴?就不能換一首?」

    「能。」秦禮言笑得特歡暢,心裡補了一句:只要你們受得了,我彈什麼都無所謂。

    找了首施特勞斯的《春之聲圓舞曲》,這下可好,節奏全無、聲調混亂、斷斷續續、添拍漏拍一應俱全。

    也就彈了兩分鐘,那後悔不迭的代表又來了,「你還是換成原來的吧。」

    秦禮言微笑著如他所願。

    服務員們面面相覷,疑惑地互相猜測:「總經理怎麼找了這麼個東西來彈琴?」

    「他是總經理的親戚?」

    「不像啊,今天早上倆人神色不善。」

    「想不通,真想不通。」

    ……

    秦禮言笑眯眯地自言自語:「你們總經理不想得罪他老爸,這有什麼想不通的?」

    快五點半時,客人陸陸續續進來用餐,秦禮言也把那首鋼琴入門曲練得比較熟練了。大廳里蕩漾著(?)算不上悠揚,但至少流暢的音樂,賓客心情愉快。表面上感覺很有點西餐廳該有的優雅氣氛。

    可當那首單調的曲子第二十遍響起時,終於有客人壓不住火了,一紙訴狀告到餐廳經理那裡,一個短小精悍的中年男子黑著臉來找秦禮言,「你能不能換一首?」

    還沒等秦禮言開口,旁邊一名路過的服務員說:「經理,別讓他換了,他就這首還能入耳。」

    秦禮言毫無愧色地笑笑。

    餐廳經理無奈地搖搖頭,黑著臉往回走,「總經理真是……叫我說你點什麼好?」

    客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時過八點,最後一位用餐者也出去了。小言飢腸轆轆,他剛站起來,想出去找點吃的,一名服務員急忙制止他,「還沒到九點,你不能走。」

    秦禮言只好坐回去,無聊地翻看曲譜。

    一分一秒地挨,終於到九點了,秦禮言站起來就跑。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喊了一聲:「秦禮言!」硬生生把他招回頭,只見方錚馳精神銳爍地靠在吧檯邊緣,「我覺得我有義務告訴你一些工作常識。聽說你剛才被投訴了?這是服務行業的大忌,我暫不追究,但下不為例,這跟薪水是聯繫在一起的。」

    秦禮言平靜地瞪著他,半天從牙fèng里蹦出幾個字:「知道了。」

    「你吃飯了嗎?」方錚馳問。

    「還沒。」

    「一起吃吧。」

    秦禮言上下打量打量,方錚馳頭髮平整,換了套西裝,說不定還抹了兩斤化妝品。這是打算上哪兒鬼混去啊?白天睡覺晚上出動,你當人人都跟你似的是個晝伏夜出的貓頭鷹?

    秦禮言胡亂擺擺手,扭頭出大廳。

    「唉!真不想提醒你,違背上司的命令也是服務行業的大忌,也跟薪水聯繫在一起。」

    秦禮言陡然止步,轉身面無表情地往回走。「吃什麼?我身上只有二十塊錢。」

    「就在這兒吃吧,剩餘的餐點明天不能賣了,浪費有違我的經營理念。」

    秦禮言坐在方錚馳對面,四周環顧一圈才發現,大多數服務員都坐了下來吃飯。

    秦禮言拿起旁邊的菜單瞄了一眼,最便宜的正餐----炸豬排還要四十五塊,心裡痛罵方錚馳。把菜單翻得「嘩啦嘩啦」響,只有蔬菜沙拉是二十塊的。

    秦禮言點沙拉時,方錚馳笑著問:「就那點兒蔬菜你能吃飽?」秦禮言沒理他。

    方錚馳叉起一塊牛排,問:「你讀光電學?研究什麼的?」

    秦禮言叉起一片西紅柿放進嘴裡,說:「我研究古代文學。」

    方錚馳抬起頭來,「我以為你是我父親的學生。」

    秦禮言慢條斯理地嚼著生菜,終於嚼完了,咽下去,喝了口水,才樂呵呵地說:「我不是方教授的學生。他老人家叫人幫你找個音樂學院的,可那人認為我的水平足夠應付了。」 秦禮言盯著對方的表情,很失望地發現他非常平靜,接著說:「後悔跟我簽合同了吧?」

    「只要你不後悔就行。」方錚馳說。

    秦禮言細想他這話,似乎有點打擊報復的意思在裡面,也沒多想。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沙拉解決掉,站起來掏出錢包準備付錢。

    方錚馳拉著他的手,笑眯眯地說:「剛才忘了告訴你,這頓飯其實是員工福利,所有人都是免費的。」

    秦禮言大怒,「方錚馳!」

    員工們嚇了一大跳,齊刷刷地看著他們倆。

    方錚馳樂意融融地示意秦禮言坐下,「少安毋躁。」轉頭問餐廳經理:「廚房還有食物嗎?」

    那矮個子經理說:「沒了。」

    方錚馳又轉過來,一攤手,表現得很無辜,「真遺憾!」

    8

    秦禮言火冒三丈地站起來,面目猙獰地往外沖。

    方錚馳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拽著朝一道小門走去,「你跟我來。」

    「姓方的……」

    「在你合同期滿之前,最好學會尊重上司,起碼錶面上得這樣。你想違約嗎?違約金十萬,合同上寫得很清楚。」

    這話果然有效,秦禮言老實多了。

    倆人徑直來到中餐廳,方錚馳問中餐廳的經理----一個中年婦女:「還有吃的嗎?」

    「還有點兒,不多了,您要沒吃,我叫廚房再做點兒。」

    「不用了,有什麼就上什麼吧,給他的。」方錚馳說完一指秦禮言。

    中年婦女熱絡地忙活去了,方錚馳放開秦禮言往回走,小言問:「你去哪兒?」

    方錚馳轉過身,笑著說:「我得上班,難道你打算陪我加班?」

    秦禮言擺擺手,似乎在說:你趕快走吧,越遠越好。

    方錚馳走了。

    秦禮言趴在桌子上等,真的開始後悔簽那份合同了,這總經理實在太惡劣。

    好不容易,吃的來了,就剩下一碗青菜肉絲粥加一碟小菜。秦禮言不到兩分鐘就吃光了。擦擦嘴,跟經理說了聲謝謝,出門,上車,回學校。

    到宿舍時九點半了,黑眼鏡的屋裡還燈火通明的,秦禮言象徵性地敲了敲門,直接開門進去。黑眼鏡正坐在床上發呆,腳邊放著一個大旅行箱和一個小背包。

    秦禮言捅了捅他,張程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眼神的焦距對了半天才喃喃地說:「是小言啊。」

    「你怎麼了?失魂落魄的。」秦禮言在他旁邊坐下來。

    「唉!」黑眼鏡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說:「小言……」欲言又止。

    「是不是楚副教授對你說什麼了?」

    「我今天下午去交階段性論文,跟老東西說我不想去山東。」

    「噢?楚老師怎麼說?」

    「他說:『可以。』」

    「嗯?」秦禮言睜大眼,楚副教授那麼通情達理?

    黑眼鏡突然激動起來,抓著小言的手,說:「他翻開我的論文,看都沒看說:『張程,你知道的,我當老師其實時日並不長,但怎麼批改論文卻早就學會了,這篇論文我不看就知道怎麼寫評語,邏輯混亂、論據不足、語言貧乏、英語單詞拼寫嚴重錯亂。你說這樣的論文,學分是不是該扣掉?』」

    「啊?……」秦禮言聽得頭皮發麻。「然後呢?」

    「我一生氣,跟他對著幹,我說那一分我不要了。」黑眼鏡又委頓下來,有氣無力地說,「老東西笑著說:『好。新校區的計算機室該你裝配吧,你去了嗎?沒完成規定的任務,你說這學期的學分是不是該全扣掉?』」

    秦禮言同情地看著他,心裡暗暗叨念:楚耗子精不是說喜歡他嗎?這也叫喜歡?柔聲說:「你還是去山東吧。」

    黑眼鏡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還有兩年半我才畢業,這罪受到哪一天算個頭啊!」

    「不會的,楚副教授說他喜歡你……」黑眼鏡突然面紅耳赤大驚失色,秦禮言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說漏嘴了。

    張程猛然跳起來,指著秦禮言直發抖。

    秦禮言拉下他戳到自己臉上的手指,說:「行了行了,還是把話說開吧,楚副教授昨天告訴我說他很喜歡你,還說你自己也知道。就這些,我全坦白了。」

    黑眼鏡站在對面瞪著秦禮言,突然笑起來,「胡說八道!他說這話你也信?」

    「我信啊!」小言很認真地回答。

    張程一臉頹唐地坐下來,笑容裝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看著秦禮言,問:「你聽到這消息不難受?」

    「我有什麼好難受的?他喜歡的又不是我!」

    黑眼鏡聞言「騰」一聲跳起來,斷然撲上來,把秦禮言死死壓在下面,「你個沒良心的!看著我受苦受難你還幸災樂禍!」

    「哎……哎……我的腰……要斷了。我又不是楚副教授,你摟著我沒用。」

    黑眼鏡對準他的腰狠狠搗了兩下,「我讓你沒良心!我讓你沒良心!」疼得秦禮言唧哇鬼叫。

    秦禮言趕緊求饒,「你快放了我,要是明天起不了床,誰代替你去頂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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