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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59:11 作者: 江洲菱茭
    看樣子真打了!秦禮言胡亂應承下來,送走楚副教授,追上李群和高偉成。

    秦禮言問:「你們誰見到黑眼鏡了?」

    他倆大眼瞪小眼,搖了搖頭,李群說:「好幾天沒見到了,別是躲他老闆吧?」

    高偉成說:「誰知道?他要躲最好一輩子別出來,萬一被楚老師逮到,按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脾氣,張程還不得脫掉一層皮?」

    「小東西不比老東西好伺候,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三人唏噓感嘆一回,衝進人堆里排隊打飯,被人群一擠,頭昏眼花,立刻把那「長江後浪」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快吃完時,一人拍拍秦禮言的肩膀,小言回頭一看,瞪大眼睛,「你怎麼在這兒?楚老師到處找你。」

    「別跟我提他!」黑眼鏡拿起秦禮言的飯卡就走,「借你的卡吃頓飯,回宿舍還你錢。」

    三人面面相覷。

    李群說:「要不,打個電話告訴楚老師張程在食堂里?」

    「然後等著黑眼鏡惱羞成怒,對我們大打出手?我告訴你們,他連楚副教授都打了。」

    「啊?……」

    「誰說我打他了?」張程把餐盤「咣」一聲擱桌上,「我倒是有那心,誰借我個膽?」

    「沒打就好,」秦禮言說:「你老闆說了,他原諒你的過激行為和對他名譽的詆毀。」

    張程眼睛一亮,「他原諒我了?可我不原諒他!」

    「到底出什麼事了?」三人都丈二和尚。

    黑眼鏡一言不發,喝了口湯,太燙,抓起秦禮言的書當扇子扇。

    秦禮言看著直心疼,「你倒是什麼都敢隨手拿來用,把書還我。」

    「你就摳門吧!」張程把書扔過來,小言一時沒接穩,「吧啦噠」掉到了地上。

    話說食堂的地板向來都是最精彩的,昨天紅燒魚今天熬排骨明天炒雞丁,飯粒蔬菜隨處可見,油鹽醬醋從來不缺。

    秦禮言慘叫一聲「啊!……」大駭失神冷汗直冒,慌忙把書撿起來,油污滿紙慘不忍睹,秦禮言青筋暴露,指著張程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看這架勢,其他人跟著一齊緊張。

    李群說:「這是線裝書,還是本古書,弄髒了得賠巨款。」

    秦禮言一把揪住黑眼鏡的領子死活不撒手,扣得張程快要窒息了,他剛想說:我賠還不行嗎?卻猛然大叫:「啊!……」

    反而把秦禮言嚇得心驚肉跳,回頭一看,楚副教授正笑眯眯地站在食堂門口。黑眼鏡一跳三尺高撒腿就跑,秦禮言想撈沒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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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了壞事還想跑?你站住!」秦禮言跟在後面就追。拐過一個彎,出了小門,再看黑眼鏡,早跑沒影了。

    秦禮言心力交瘁地回來,痛心疾首地輕撫書本,試圖把油漬擦去,怎奈污垢頑固,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秦禮言沮喪地看看高偉成,再看看李群,低頭繼續擦。

    高偉成按著他的手,說:「別忙了,奧妙都洗不掉的東西你把紙擦破了都沒用。還是想想其它辦法吧。」

    楚副教授不慌不忙地走到秦禮言身邊,秦禮言心說:都是你害的,果然是個天怒人怨的耗子精。

    楚副教授拍拍小言的肩膀,一臉真誠地安慰:「這件事情,張程該受到最嚴厲的譴責,雖然身為他的導師,但我絕對不會姑息這種逃避責任的行為。」

    秦禮言覺得他簡直就是手持天平的公正天神,「楚老師,您會幫我抓住張程吧。」

    「是的。我會不遺餘力地幫你,張程往哪裡跑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教學區。」

    楚副教授微微一笑,從容不迫地穿過食堂,拐了個彎,從小門出去了。

    無精打采地回了宿舍,秦禮言躺在床上發呆,懊悔得直想把天花板上的吊扇拽下來,不停地質問自己:幹嗎借那本破書?借就借吧,幹嗎帶去食堂?帶就帶了,幹嗎要弄髒?髒就髒了,幹嗎要在大庭廣眾之下?

    秦禮言猛然跳起來,對著書桌狠命地錘了一下。「終於找到問題的結症了。」

    秦禮言瞪著《季歷伶考》,其實比玷污書本更嚴重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了,就在一個多小時前,秦禮言從書上撕下了一張紙,可關鍵是----那是秘密行為,這次可是有目共睹人髒並獲逃無可逃啊!要想瞞天過海根本不可能。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收買人心?李群和高偉成犯不著幫著學校不幫我。食堂里還有誰看見了?」

    秦禮言開動記憶閘門使勁回想食堂里還有誰,再想想自己平時沒得罪什麼人,「咬緊牙關死不承認,學校不會拿我怎麼樣吧?」

    秦禮言剛安下心來,突然像遭了雷擊一樣渾身顫抖,「楚老師……還有楚老師……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秦禮言哆哆嗦嗦倒了杯水,還沒送到嘴邊就灑了一身,把杯子放下,自己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楚老師說他會幫我,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才有鬼!」

    急忙跑到辦公區,找到楚副教授的辦公室,黑燈瞎火一片寂靜,秦禮言扭頭跑到教工宿舍區楚副教授家,按了半天門鈴,沒人回應,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小言啊!怎麼有空上這裡來?」

    秦禮言聽見有人叫自己,猛一抬頭,看見面前正戳著老白菜梆子。

    秦禮言呵呵笑了兩聲,「老師,您老身體可好,好幾天沒見到您了。」

    老頭笑容滿面,「勞你掛念,很好很好。你要有事,我就不留你喝茶了,記得明天交論文。」說完,老頭哼著小曲拐進樓道,遠遠聽見他樂呵呵地跟人打招呼:「老錢啊!這是出門赴宴啊!」

    秦禮言終於回過神來,「我幹嗎對老梆子這麼客氣?我該興師問罪!」剛轉身走了沒幾步,想想,又停了下來,別小東西沒找著,再被老東西翻出那條大逆不道的簡訊,強詞奪理罵一頓,這不沒事找事嗎?

    期期艾艾回宿舍,敲了敲黑眼鏡的門,不出所料渺無回聲,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耗子精逮到。

    淒淒楚楚回屋坐在電腦前,秦禮言先是發了會兒呆,知道拖下去只能是自己倒霉,硬著頭皮開始寫論文。

    打開Word,先點開「工具」查看「字數統計」,居然只有兩千多個字!秦禮言懊喪不已。翻翻資料,把有用的全抄上去,翻到《季歷伶考》時,心情惡劣之極,隨手打開,居然看見某頁第一行寫著:「男伶娼尤,委尊承恩,時之風,利使然,樂籍趨之若騖……」秦禮言聯繫前後文,把這一章節閱讀一遍,大致的意思是說:明末男戲子地位低於娼jì,男風盛行,略微平頭整臉的都無法逃脫,況且他們因利益豐厚樂於奉承權貴。字裡行間充滿艷羨之情。

    秦禮言知道古代優伶地位低下,伶行娼事乃一時之風尚,但他一直以為那些戲子都是迫於生活或懾於yín威,今天才知道他們自己居然甘之如飴!

    「我就為了這樣一群惟利是圖的無恥之輩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

    抓起《季歷伶考》往角落裡一扔,反正也不在乎了。

    秦禮言心說:我幹嗎這麼認真?乾脆----抄吧!

    這下好,辦事效率高得沒話說,網站點開,把靠譜的內容複製下來,往文章里粘貼,錯別字改掉,過於通俗的換成半文言,再把大小字號一編排,不到半個小時,一篇六千多字的新鮮論文就被炮製成功了。

    這簡直就是篇奇文,前半截論證縝密、邏輯清晰、語言嚴謹,並且引經據典駢散結合;再看後半截,分段混亂、前後矛盾、循環論證,而且語言風格不一致,事實論據居然多於說理本身,各種問題全來了。小言根本就不管,列印出來,往書桌上一扔,上廁所洗漱一番,上床睡覺。

    第二天早上八點多鐘,秦禮言抓著昨晚拼湊出來的豆腐渣論文交給教授。正趕上師弟小林也來交論文,老頭笑呵呵地收了下來,說:「按時完成,值得嘉獎。」他翻了翻放下,轉臉又對小林說:「你沒交全吧?」

    小林誠惶誠恐,「老師,時間太緊了,再說您要我寫的也不是我的專長啊!」

    「自己想辦法,你們倆都出去吧。」

    小林哭喪著臉出來,抓著秦禮言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師兄!您救救我啊!四分學分啊!」

    秦禮言趕緊抽出袖子,「行了行了!什麼事?你直說。」

    「老梆子叫我寫四篇講稿,我寫了兩篇,另兩篇實在寫不出來。」

    秦禮言聽得頭都大了,咬著牙問:「什麼方面的?」

    小林偷眼瞧了瞧,趁秦禮言還沒生氣,急忙說:「關於擬話本和元典散文記敘成分。」

    秦禮言臉都青了,狠狠瞪了一眼辦公室大門,憤怒的火焰恨不得穿過牆壁直燒到書桌後面的老頭身上。

    「知道了,我寫吧!」

    小林立刻轉陰為晴,歡呼雀躍,就差一口親在秦禮言臉上。

    秦禮言急忙拉住他,皺著眉頭說:「別高興得太早,一篇一百塊。」

    「啊??……」

    「嫌貴?」秦禮言扭頭就走。

    「哎!哎!師兄!別走啊!一百塊就一百塊吧。」小林緊跑幾步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問:「師兄,三天能發到我電子信箱裡嗎?**@163.com」

    「行!再加一百趕工費!」

    小林差點哭出來,「師兄,大家都是窮學生,您能不能高抬貴手?」

    秦禮言直接下樓往左拐,小林在後面高喊:「三百就三百!師兄!要保證質量啊……一定要保證質量啊……事關學分啊……」

    秦禮言胡亂揮了揮手,輕聲地自言自語:「質量?我的論文都是湊出來的,你還指望我認真寫這勞什子?小傢伙你太天真了,被老頭利用了還不知道!」

    老頭確實在利用小林,他老人家心知肚明這樣的講稿該讓誰寫最合適,不二人選就是大弟子----秦禮言。小言研究古典文學作品中的記敘,涵蓋寫法、內容、要素、變調……小說戲劇史書是家常便飯,就連專門說理的政論文、長於抒情的情詩艷詞、無病呻吟的傷時感懷小品文……他都能用顯微鏡般的眼光找出記敘成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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